下嫁(71)

作者:游瓷 阅读记录

栗延臻换了匹战马便立时出城,四大营就在城外驻扎,京中还有栗氏本家驻守的亲兵,如此内外一应和,即便是天降神兵也难以撼动栗氏分毫。

这便是栗苍一向讲究的平衡与掣肘,他知道天子心中所想,故而兵权在握,从不懈怠。

只是直到他傍晚回府,也没见方棠的影子。平日他收兵回京,方棠必定是早就在城门外等着了,即便当时无暇相迎,之后也一定会来见他。

“少夫人未曾来过?”栗延臻愣道。

闻修宁神色有些为难:“我去的时候碰上婵松出来买东西,她说少夫人从宫里回来便直接回了丞相府,并没提少公子回京的事……”

“我先前在家书中已经告知他,他不会不知道。”栗延臻有些迟疑道,“陛下提到他身子抱恙,可好些了?”

闻修宁摇头:“属下不知,婵松姑娘也不曾提起您与少夫人相见之事。”

栗延臻沉默了许久,回想之前方棠的家书中是否有什么异样之处,却一无所获。

他让闻修宁先下去,自己明日再去看方棠。

深夜的栗府灯火阑珊,后院的虫鸣被微风吹散,远近恍惚。栗延臻的书房还亮着烛火,他靠在书案后,正挑灯看着一月前方棠给他去的家书。

随家书一起寄到西北的,还有一幅方棠亲手写的字,上书“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写得认真,笔画遒劲飘逸,落笔时心中似乎有怅然和喜悦交杂。栗延臻再不懂金石字画,却也一眼看得出来。

方棠很是思念他,这一点确信无疑。

栗延臻默默看了半个时辰,觉得眼眶困得发酸,才熄了灯就寝。

第二日他早起就去了丞相府,门童却说方棠不在,一早又入宫了,而且没有任何口信留下。

栗延臻难得没有追去宫里,使尽浑身不顾及脸皮的解数哄好方棠。然而这一次方棠异常的躲闪与逃避,让他隐约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方棠眼下正面临的事端,绝非小可。

皇宫 书阁

方棠一手挈着灯盏,另一手翻开有些受潮了的书页,再空出手去誊抄。

他这几日在宫中避世,专心修撰文典史书、誊写古本,外面的恭迎奉承、你来我往都被他拒之于外。除去要紧事务与皇帝传召,其余一概不见。

婵松给他端来一杯茶,轻轻放到桌上:“少爷,喝些水吧,你一天也没喝水了。”

方棠正写到《公羊传》中僖公十九年的部分,笔锋落得很慢,口中缓缓念着:“……梁亡,此未有伐者。其言梁亡何?自亡也。其自亡奈何?鱼烂而亡也。”

婵松听不懂什么意思,只得睁大眼睛看着他。

方棠忽然放下笔,看着纸上渐渐晕开的墨团,眼眶不知为何有些干涩:“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少爷?”

方棠却并不是在对婵松说话,接着自言自语道:“我说了又作什么数?原本我也是不想做这个丞相的,很多事情我从来都不想做。”

“少爷,您若是心情不好,怎么不见见少将军?”婵松忧心忡忡道,“少将军回来几日了,您见都不见。”

方棠摇摇头,无力道:“我现在不知道如何见他,婵松,你先出去吧,替我守着,不准人进来,我要静一静。”

婵松也不再说什么,从小到大她和青槐、望柳三人最为了解方棠的脾气秉性,倔得很,且爱钻牛角尖。如今三人已然只剩下了两人,望柳在府中主事打理,能时刻陪在方棠身边的人就只有她。

方棠听见身后沉重的桐木门被关上,慢慢伏到桌上,望着跃动的灯烛,眼热心酸。

他想栗延臻,原本听闻对方回京那日他就想去见的,可是见了也不知说什么。他怕自己一看到栗延臻,就想起暖阁中氤氲叆叇的沉沉香屑、棋盘上退无可退的白子。

以及天子悲愤威严的命令。

这些他都要承受,可他实在受不住。

过了许久,桐木门忽然被人重新打开。方棠以为是婵松,刚要问话,就听到门复又关上,接着便是急匆匆大步靠近的脚步声。

他一怔,立刻回过头去。

栗延臻沉着脸,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二……”

方棠话还没脱出口,就被栗延臻从椅子上不由分说地抱了起来。对方几乎是用禁锢一般的力道制住了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搂住他的腰身,痛得方棠一皱眉,轻哼出声:“好痛。”

“夫人为什么躲着我?”腰上被紧抱着的力道稍减,他听到耳边传来栗延臻阴沉沉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糖快被糟心职场逼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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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疑兵

“为何躲着我?”

栗延臻的质问刺得方棠浑身一抖,他下意识要逃开,却惹得栗延臻直接将他腰身一横,整个人把他压在了书案上。身后就是一丈高的案几架,方棠后背硌在硬木板的隔栏上,痛得吸气。

“二郎,你要做什么?”方棠有些惊慌,伸手去推栗延臻,“不!”

栗延臻也憋了两三天的气,不由分说便扯开方棠的腰带,手下轻纱似的衣袍被强行解开。他雕弓般的腰向前顶去,分开了方棠的双腿,手臂将对方整个托起,压在案几架上。

方棠被栗延臻堵了嘴,眼眶通红着挣扎,双腿扑腾得兔子样的,却犹如蚍蜉撼树。他的发冠在推搡间也散落在地上,浓黑的长发顷刻散开在肩上,发丝凌乱垂在脸侧,也被栗延臻一并吻了去。

栗延臻孔武紧实的双臂死死压在隔板的横梁上,像是一把铁铸的锁,将方棠困住,无处可逃。

“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何自我回京,你便日日躲着我?!”

方棠说不出话,眼皮颤抖不已,滚下眼泪。

木架摇晃着,在偌大空荡的书阁里发出隐秘的卯榫摩擦声。

许久,声音停了下来。方棠浑身极度脱力地顺着架子滑下去,被栗延臻一把捞起抱在怀中,重新替他裹好衣衫。

方棠看着面前仿佛阔别了多年的人,委屈忽然涌上心头,先前还顽抗抵触的神情,顿时泄气般软了下去。

栗延臻见他眼底神色变幻,也不由得心软,松开方棠,在他耳鬓撩了撩:“弄痛你了吗?”

方棠不语,伸出手重重在栗延臻胸口扇了一掌。

“我不好。”栗延臻垂下眼,捉起他的手又打了一下,“该打。”

“你不要这样……”方棠啜泣道,“很疼。”

栗延臻轻柔地揉着他,哄道:“我错了,夫人。”

他也懊悔了,这是他第一次逼迫方棠,对方看上去难过得很,他的心也一并跟着痛了。

“陛下是否对你说了什么?”栗延臻问他,“别怕,可以告诉我。”

方棠一哆嗦,下意识地摇头,却有些欲盖弥彰。

栗延臻轻轻叹了口气,也没再为难,只是抱起方棠继续哄着,抚平刚刚被惊吓得竖起来的兔子耳朵。

“若是有人为难你,无论是谁,我一样不会放过。”栗延臻吻他的耳朵,说道,“你不要怕。”

方棠眼神空洞,有些绝望地摇头。

门外,婵松和闻修宁并排站着,都有些沉默。

“你最近好吗?”闻修宁先开了口,“我……上次并没与你说上几句话。”

婵松看了他一眼,说:“我还好,只是瞧着少爷不开心。”

闻修宁抬了抬手,替她整理好头上的步摇:“歪了。”

“嗯。”

·

栗苍拒不回朝,被朝堂议论为抗旨不遵。每日上朝,官员谏声物议沸腾,瞧着皇帝的脸色,逐渐有了一边倒的趋势。

期间不乏也有支持栗苍做法的,除去栗氏自己的人,就是朝中青俊,或是纯粹的激进主战派。

然而栗氏兵权在此,即便千夫所指,也无人敢真的轻举妄动。

栗氏一边着手清理朝中打头反对栗苍的官员,一边将京中的动静尽数汇报给西北幽牢关。栗苍远在千里之外,却全然洞悉京都皇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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