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别让美人做刺客(22)

作者:穿竹 阅读记录

好奇怪,萧璧鸣的喜欢好奇怪,也好难理解。

好卑劣,又好大度。

鹤云程摇摇头。“我不想去。”他的话题太过跳跃,萧璧鸣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皱了皱眉,“你是寒燕的质子,不去是失了礼数。”他眉宇间突然多了一丝肃穆,又开始以一种上位者施压于下位者的口吻吩咐道:“你不能不去。”

鹤云程垂眸,不紧不慢地问:“是因为我是寒燕的质子。”他突然抬眸,萧璧鸣措不及防地就对上了那双明明可怜却又凌厉的眼眸,“还是说皇上想借着岁宴,让中原六州,让燕玲十四州,让全天下都看看,天上地下无论什么,只要是皇上想要的,最后都会向您臣服。”

质问,这分明是质问,鹤云程居然质问他。萧璧鸣的心突然被他这话浇得凉了半截,他心里好像噌地冒起一团火,突然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鹤云程,他紧紧攥着鹤云程的手腕,攥得他手腕一阵发白,“咯嗒”一声好像是腕关节错位的声音,他没理。

怎么这么难搞呢?他心里不爽地想着,自己对他难道还不算好吗,为什么鹤云程一而再再而三不仅拒绝他的真心,还要回过头咬他一口呢?他几乎就要爆发,看着鹤云程微红的眼角和白皙的脸,就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去年岁宴夜里在冰天雪地里长跪不起的鹤云程,他那是倔强的神情突然和眼前的鹤云程重合了,萧璧鸣感受到自己脑中好像有一根神经突然剧烈地跳起来。那时的萧璧鸣还没经历后面那么多,虽然也算是差点没命,却居然比现在气色还好些,萧璧鸣看着他,一下子泄了气:“……不要瞎想,岁宴的事,你再考虑一下,朕还有公务,先走了。”

他轻轻地将鹤云程的手搁置在桌上,行动间,他华丽的袍角翻腾,鹤云程望着他的衣角愣了神,漂亮的袍角翻过门槛的时候,他又听到萧璧鸣向他扔下的一句话。

“鹤云程,朕是许诺过不勉强你,但朕也说过,朕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鹤云程疲惫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忽然难以遏制又剧烈非常地咳嗽起来,咳得他几乎缺氧,眼睛发昏,一时间感觉到不真切的天旋地转。

是了,他和萧璧鸣每次相处,好像都不大愉快。

他发散的思绪渐渐收束,一丝清香牵引着他的思绪回到当下,他茫然地转头,看见楚和意正忧虑的望着自己,“公子,近来休息得不好吗?”

“怎么安神香都用上了?”

鹤云程无力地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接着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这香有什么问题吗?”

楚和意赶紧摇摇头:“这倒没有,皇上为您特制的东西,那自然是最好的。”他犹豫着问:“只是……公子睡得不安稳怎么不同我讲呢……”

鹤云程翻了一页书,旧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他颈间垂下一缕发丝,落在书脊间,他摆了摆手:“不是什么要紧事便不想麻烦你。”

楚和意凝望着他,知道那层窗户纸总得要被一个人捅破,“公子身子逐渐不行了。”话一出口,楚和意惊讶于自己的冷静,“现在回寒燕,赶在毒发前公子的性命还能保住,公子为何还留在天都?”

“公子已经不再适合刺杀任务了,再这样下去公子会没命。”

他直直地望向鹤云程,等了半晌才听他开口。

“首先,”鹤云程翻书页的手顿住了,“毒发生亡在天都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其次,我还适不适合刺杀萧璧鸣并不是楚公一面之词可以判断的。”他眼中不起波澜,右手轻轻抚摸着书,动作仔细而认真,好像在擦拭一把剑一样,“而是看我还有没有本事再去取他的命。”

“从这个角度看,本公子依旧是最合适的人选。”

楚和意低着头,闻言绝望地闭上双眼,如此一厢情愿的我的爱人啊,究竟还要怎样劝说你活下去呢?

他的心忽然沉到了谷底,不知道为什么,刺杀萧璧鸣明明是鹤云程自己的选择,他却好像是亲手去送鹤云程死一般地自责,忽然间他就明白了,他只是一个医官,而萧璧鸣不仅是天都的天子,更是中原六州的天子,日后亦有可能是燕玲十四州唯一的君王,一整片中原腹地的主人,他好像有一种悟道般大彻大悟的绝望,只是匍匐着跪在鹤云程的面前,一如往常地说:

“是。”

冬至

那天夜色深些的时候,朝日殿派人去岫云庭请了许多次了,但鹤云程今天身体实在不适,没有办法赴宴。

原先四肢僵化只是间或偶尔的事情,到了如今却异常的频繁,他僵坐在软榻之上,看似只是寻常歇息着,实则却一动无法动,他感到肌肉筋骨深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痛感深刻而绵长,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是默默忍者。

楚和意面有难色地望着他,“公子,朝日殿派人来好多次了,要是不给个回复恐怕难以敷衍了事啊……”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显出些许疲惫,漂亮得眼眸向下望去,“我这个样子怎么去。”他的声音闷闷的,好像无法很顺畅地发出来,“不能让那些人知道我现在这副样子。”他语气里透出点寒意,隐隐有厌恶自己身躯的意思。

“否则参寒燕和燕玲十四州的折子会像春风吹过的野草,烧也烧不光。”

楚和意知道自己是干着急,但鹤云程中的毒绝非俗物,就连他也无法解决。寒燕地处荒蛮之地,毒虫蛇蝎甚多,因此当地人擅长炼毒制毒也在情理之中,寒燕皇帝为了防止鹤云程有二心,或者说为了防止他任务失败,下手绝对是往死里下,所以他所中的毒世间除了皇帝本人,绝没有第二人知道如何解。

他听见鹤云程费力的呼吸声,像肺里夹杂着沙石一样“呼哧呼哧”的极其艰难,他心里知道这只是第一阶段,鹤云程要承受的绝不仅仅如此。

“你代我去。”他听见鹤云程轻轻地说。

楚和意疑心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望向鹤云程,却见他黯淡的眼睛里坚定的目光,“公子,这……”

“岁宴宴请的是燕玲十四州的使者,未必一定要是质子,你去也合礼数,萧璧鸣挑不出毛病,不会为难你的。”

“他要是为难你了,有失天子的威严于燕玲十四州前,悖了他宽宏仁德的牌坊,你放心。”

楚和意摇摇头,“下官不是怕皇上的为难,”他担忧地说:“皇上派人来岫云庭请公子赴宴,绝非只是为了和一个礼数,皇上请的是公子本人,任何其他人去了都不会和皇帝心意的,皇上若不高兴了,既无法明着刁难十四州使臣,到头来还是苦了公子。”

鹤云程无奈地笑了笑,声音愈发嘶哑和轻了,“无妨,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解决眼下的难题。”楚和意皱着眉头犹豫了很久,他心里明白鹤云程的话是有道理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岁宴的问题,寒燕不能没有使者出席,拒绝参加天子的宴席是极失礼的表现,甚至有可能成为天都攻打寒燕的借口,寒燕据守白马峡峡口,一旦失手,则燕玲十四州都难以保全,岂非成了千古罪人了?楚和意不敢再想下去。

他沉默半晌,道:“公子说的对,一切还是该以大局为重,下官收拾收拾就赴宴。”他理了理袍角站起身来,俯身朝着鹤云程作了个揖,缓缓退到门口。他的背一直挺得很直,给人一种正直而萧索的感觉,偏生又生了一张不沾七情婉拒六欲的脸,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鹤云程看着他银色的衣袖在烛火底下泛着银光,轻轻唤他:

“和意,帮我燃一炷香吧。”

他的头痛极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明明睁着,却几乎已经难以看清眼前的景象,唯有一炷香能施舍他片刻的清明,他说不清是在借香拜佛还是仅仅只是为了舒缓病症,但是好像只要有一个寄托,他就能有一个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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