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别让美人做刺客(37)

作者:穿竹 阅读记录

可他如今分明是情绪失控,显得恶劣又疯狂,是因为他的预设中,不曾想过鹤云程根本不会接受他,从前不会,将来也不会。

萧璧鸣不得不用什么东西锁住他,铁链锁不住他的命,他的可怜微乎其微,爱播撒不到萧璧鸣的身上,鹤云程始终忽近忽远。

鹤云程擦了擦嘴唇上的血迹,抬起眼睛,皱眉望着他,“萧璧鸣,我就要死了……你能不为难一个将死之人吗?”

顿了顿,他接着说:“不要为了侮辱我就去攻打燕玲,你知道萧家名字上不能再积杀业了,天都的民心近来才有回归的势头,这时候攻打燕玲会失民心……你不要重蹈先帝的覆辙。”

萧璧鸣死死地盯着他,嘲讽道:“你也会在乎?”

鹤云程避过他的目光,静静地忍受着周身蚀骨般的痛楚,轻轻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微笑着看向萧璧鸣,“寒燕山高路远,你知道我甚至撑不到抵达寒燕的那一天。”

“所以别做蠢事。”

萧璧鸣沉默地望着他,他舌尖轻轻舔舐过唇畔,抿过满唇的血迹,望着鹤云程亮晶晶的嘴唇,他有些自嘲地回味方才那个吻。

此时门外战战兢兢地跑进来一个小厮,眼见着屋内气氛不对,瑟缩道:“皇上,韩大人求见。”

萧璧鸣仍旧盯着鹤云程,默了半晌,寸目不移地问道:“韩大人?”

“是,韩青韩大人,说是有要事求见。”

鹤云程眼眸微动,神色冷漠地看着萧璧鸣。

“要事?”萧璧鸣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忽而想起了年关岁宴那事,记起了韩青是萧煜的心腹,“他能有什么要事?近日来上奏为摄政王求情的奏章叠起来指不定能堆到天上——不见!”

他话音未落,只听见门口一阵骚动,原来是门口的太监挡不住韩青,他官位不小又不通人情世故,背后有摄政王撑腰,太监们不敢生拦,半推半就地就给他闯了进来,此时他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内殿,后面还跟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太监。

他在萧璧鸣面前跪下:“吏部侍郎韩青见过皇上。”

萧璧鸣眼皮子都没抬,扫过他一眼,冷声说:“擅闯寝宫,胆子不小。”

韩青仍旧低着头,声音也因此闷闷的,“卑职有罪,但皇上久居寝宫不出,实在难等,卑职迫于无奈才闯了进来。”

身后的太监简直五雷轰顶,吓得半死,都知道吏部侍郎韩青不通人情,却没想到是此等地步,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呛口,摄政王蛰守边疆,谁来保他?

“皇上,朝中人心惶惶,皆言皇上受妖人蛊惑,都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绝没有群龙无首的道理,皇上却终日囿于他人塌前,是为天下所笑。”韩青自顾自地说,他脸上惯没有任何的表情,“臣以为君王不溺于后宫是天下皆知的道理,万没料到陛下以此失大,故而深感忧虑。”

“陛下,”他抬头,目光如炬,对上萧璧鸣的双眼,“臣听闻,若杀一人可安抚天下,则可杀之,臣自认愚钝,尚且知此理,料想天子博览群书,自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萧璧鸣望着他,未能有所言语。

这些天来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鹤云程的床前,他自认失了心智,一对不起太傅授予他以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二对不起天下万民,他无言以对,这天下没了他萧璧鸣做皇帝,依然不乏人前赴后继地为这把龙椅泼洒鲜血,他从来不是不可替代的,正因为如此,他是这样害怕而又蛮横地与鹤云程纠葛,他死都不愿意放弃剩下仅有的,如果没有了鹤云程,他想都不敢想。

韩青跟在摄政王身边,人情虽然不通,聪慧自不用说,他一招就击在萧璧鸣的痛处。

可是萧璧鸣还能怎么办?鹤云程对他避之不及,他试图以绝对的弱势让他爱上,乃至可怜自己,徒然。

鹤云程的仇与恨于他都毫无依据,只是一把扎穿他心的利剑,他的可怜与哀求于鹤云程不过是劣根,他毫无胜算。

韩青心下了然,这皇帝已然病入膏肓,医药救不了他,权利也不再能吸引他,他这颗心不是他的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控制。

韩青眼眸微动,“陛下深知此理,却仍然以慈悲为怀,仁义福泽恩及万民,寒燕质子虽根性顽劣,亦幸得福及。”

“又有前朝几位能臣独当一面,君臣同心,才能江山稳固,社稷太平。”他话里有话,眼神突然透过作揖的双手直直地向萧璧鸣望去,眼中隐隐含着富有心计的笑:“然而前朝虽有百官,但百官难以同心,一心不齐而节外生枝,多生枝节则吾恐动国之根本。”

“臣固闻兄弟如手足,私以为只有亲兄弟方能交心,国家之事虽有百官协同运作,但陛下如今分身乏术,臣愚见,以为还是要有一只手,稳稳地扶住陛下才好。”

他图穷匕见,萧璧鸣脸色一黑,绕来绕去仍然绕不出萧煜,韩青人情世故不通,但讲来也实在忠心耿耿。

萧璧鸣盯着他沉默片刻,以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韩青。

他寸步不愿离开岫云庭,但也心怀忧虑唯恐民生疾苦,如若真有人能分担一二,又或是……

他突然心生异念,又或是替他成为这个帝王呢?

此念头一出,宛若春日复生的野草,漫无边际地疯狂生长起来,他想可以放弃一切,他对鹤云程的偏执已然到了一种连自己都心惊的地步,只想将他拴起来锁在自己身边,他想如果真的要在天下与另一个疯子中选择。

他不疯魔不成活。

心下的邪念一阵恣意生长,他面上却是分毫不动,嗤笑一声:“韩爱卿,你不愧是忠诚。”

“摄政王前脚刚到边关,你后脚就踩着来逼朕调他回来,你是摄政王的卒子,朕怎么就没有你这么忠心不二的臣子?”

他冷笑,目光凌厉如剑不怀善意,“这么贸然闯来,你不成功便是死,朕倒是好奇,你何以认为朕能如你所愿啊。”

在他的目光中,韩青平静地抬起头,淡然道:“因为臣手里有一秘密,想必陛下愿意垂闻一二。”

他话语间望向床上躺着的鹤云程,言重三分。

春分

岫云庭外,地面一番刚被洗刷过的样子,春雨还在滴滴答答地顺着雕花的屋檐往下滴落,忽地“啪嗒”一下坠落在盆栽的花朵中,震得叶片摇晃两下。

韩青恭敬地跟随在萧璧鸣身后落后半步,同他在屋檐下观雨落,一阵沉寂,萧璧鸣开口:“你有何要说?”

他因成夜成夜的缺乏睡眠而显出一种极疲惫的样子,俊美的眉眼透露出一种烦躁的感觉,眉间的褶皱示意他在极力忍耐。

韩青道:“陛下该休息一阵了,天下万事都仰仗陛下龙体安康。”他垂眸。

萧璧鸣挑起眉毛,偏了偏头看着他。

“陛下倾尽一切善待寒燕质子,天下闻之无不将感叹陛下德行仁厚,”韩青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毫无波澜,“可是鹤公子实则并非寒燕质子。”

“此事事关寒燕与天都,鹤公子的身世关系重大,刘权实则仅有两位皇子,鹤云程身份有疑,”他声线毫无变化,眼神平静而冷漠地望着廊外,双手环抱着,腰上的剑因面圣而被卸去了,显得莫名有些空荡荡的,“东襄王为解刘权的燃眉之急,向上荐了府内一杂役之子,刘权赐名鹤云程,以寒燕三皇子之名赴天都。”

他忽然看向萧璧鸣,真的只是视线转了转,并不含任何情感,他道:“鹤云程从来不是什么皇子,冒名顶替皇子入主国,实乃死罪。”

萧璧鸣没反应,只是凝神望着檐上滴落的雨滴,韩青轻声道:“陛下看来毫不意外。”

一片默然,好一阵后,萧璧鸣张嘴,哑声道:“……罪不至死,罪不至死。”

韩青盯着他望了一阵,垂眸摇了摇头,“陛下原来早知此时,但想来也是自然,却未料到陛下竟仁慈善良如此,能容忍区区一介边寒小国欺负自己至此。”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继续道:“但想必仍有一事,陛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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