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脸，周见素起身洗漱。

昏暗的窗外有寒鸦在叫，给已经进入的冬天沾染上几分寂寥。

月亮依旧静谧的沉浸于夜空，还不到早上七点，远处的广场已经人声鼎沸，大家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无论是不是想要的。这边能听见有人在叫卖，周见素的思绪禁不住忆起许归拉他逃课去买小吃的一个夜晚，但太多相似的回忆让他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

擦洗好，他从衣橱深处找出几件衣服，视线触及衣橱的另外一半，那边仍旧保留着按照过去季节分类的衣物，他的手轻轻划过那些没有剩下丝毫主人气息的衣物，强忍突然涌出的酸涩，合上柜门。

准备出门时想起还没有给狗狗喂食，周见素走向客厅。狗狗正酣睡着，似乎没有饥饿的迹象，食盆里干净的发亮，好像有什么人喂过似的，他站在狗狗的小窝前一时无措，但反应过来后只能无奈的抿唇。

分明是小狗饿到睡着，自己真的是，疯了吗？

心疼的摸摸小狗的脑袋，他快步拿了摆在冰箱上方的粮放进碗里。果然，一听见粮一颗颗掉进陶瓷盆清脆的声音，墩墩立马醒来，摇着尾巴来吃，还不时的蹭两下主人的腿，好像在心疼他这么久才打到猎物。

看着小狗那开朗的模样，周见素唇角微微上扬，却在觉察后立刻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收好狗粮转身离开。

出门后，周见素立刻拿出手机，联系有意向的收养人，社交软件显示着一大堆的未读，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

灵体状态的许归此时才从卧室走出，看见在吃第二份粮的墩墩有些无奈，只能过去“狗口夺食”。

狗狗倒也没反抗，只是眨巴着眼睛就那样无辜的看着他，再配合着圆嘟嘟的身体和四只小脚，可爱至极。

“不行噢，医生都说你要减肥。”许归使劲揉捏着它的小肚子，不一会墩墩就忘却刚刚的事情，开心的撒欢到处跑。

许归就闲适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它兴奋的跑来跑去、追咬自己的尾巴。

【主仁，周见素好像要送走那只蠢狗。】

【而且你都变成灵体了，怎么办啊！！！】

似乎是见许归对主业毫不关心，系统忍不住提醒。

听见系统的话，许归示意它看周围，但系统扫描周围后却什么都没发现。

它笨拙的思索着这里到底有什么，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主仁】

许归拍了拍沙发上的枕头，缓缓说：“这里有他的生活。”

“他可以逃离学校，可以逃离社会，但他的生活里全是我。”

“他怎么逃啊。”

月亮在太阳的高升下逐渐融入空中消失不见，日头下人群来来去去，不尽相像但总是相似，没有谁是特殊的。只是对于单一的个体而言某个存在十分重要，因此使得该个体成为“特殊”。

许归对于赵庭洛就是这样的存在。不得知时就像路边的渣滓，车开过碾便碾了，一旦得知如此珍奇的存在居然被碾碎，心中那遗憾、后悔的情绪就推使那存在远比其他依旧拥有的东西珍贵百倍，即使本身并无什么差别。

赵庭洛或许能感知到这是他无由来的情结，但无法控制胸腔中燃烧着的探知欲，无论是对特殊的人，还是那未知的世界。

他开着车行进在一片枝繁叶茂的密林中，终点是祖宅。

车内放着一本老相册，其中有许多在祖宅中他生活的照片，在他的印象中不少地方都有奇特小生灵的存在，他已经依据童年残存的些许回忆做了许多标记，妄图寻找到过去、现在谜题的答案。

而随着他的前进，密林就像被解开捆绑的肉粽，内部堆积的东西都一股脑的被展现出来，越是深入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那是世界背景在主角的推动下越发丰富后升维产生的能量逸散。

如果许归不来到这个世界，剧情就会像过去一样循环千百次，直到搏得一次变动，而这是如此珍贵，没有世界意志能够拒绝这种诱惑，从现在的表现来看这一个也不能。

在房间内，许归正闭目养神，轻轻揉动墩墩肚子的手不自觉停顿。

“能闻到吗？”他突然问。

【什么？】系统迅速回应，却看见那只小狗就像闻到零食一样在许归手边嗅探着。

【可恶。】这样不就显得自己跟狗一样了吗！它忍不住有些气恼。

“我的时间不多了啊，”再次感知到初入世界时那无处不在的被凝视感，看着自己逐渐消逝的灵体，许归似乎是在跟某个存在交流。

“快教教他。”怎么看到我，怎么救我。

如果我就这样消逝，该去哪里寻找下一个世界升维的契机呢？

原本因为内外温差产生的窗面雾气悄然消失。

许归走到那扇窗边，视野内正是回来的周见素，看着他走近，许归让系统帮自己进行了一个小小的外形改造。

周见素兜帽下的脸满是泪，双手颤抖着拿出钥匙，挣扎着似乎再次受到刺激，但实际上他完美的完成了今日的目标，甚至预约了心理咨询。

直到刚刚，走在室外的他突然目睹一场大型追尾，虽然无人伤亡，但无疑激起他最不想触动的回忆。

看着远处的场景，许归轻笑。这个世界意志是真的不懂如何温柔的推动剧情啊，想让人回来就强行制造意外，像拿着车钥匙的小孩一般。

回到房间的周见素立刻拿起许归的衣物探寻着熟悉的气息，但时间过去太久，那股鲜活随时都能治愈他的气息连最后一丝残留都已经消逝。

他只得躺到床上紧握着那颗许归留下的项链，凝视着那锐利的边角，周见素恍惚间用那尖锐的一段缓缓的在手心试探着，随着他的动作，血丝缓缓渗出，随着接触，那黑色结晶居然显出白色来。

原本产生极端想法的周见素不由惊异的看着那逐渐变得透明的结晶，好奇促使他对着灯光晃动着，却在视线透过结晶时瞳孔突然收缩。

许归，正坐在床边的另外一角，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唇角扯动几下，但害怕惊动画面一般纹丝不动，声音都没有发出。

“见素？”

随着声音响起，周见素最后一丝理智都脱离身体，浑然不在意那是真实存在的许归还是因为疼痛产生的幻觉，他朝着许归伸出手，似乎想汲取一丝温暖。

“别担心。”

“只是我现在这个状态好像不能碰活物”许归一如曾经，露出一个温和带着些歉意的笑“抱歉，但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帮到你，这些天我一直在这里，但是你听不见我的声音..也看不到我。”

他的存在随着这一字一句逐渐落实，周见素的视线在结晶的过滤下顺着许归的脸不断下移，直到触及他的胸口像被烫到一般飞速移开。

“学长...”

眼前许归心口处随着动作不断的溢出浓郁到发黑的雾气，顺着那雾气流淌而下的还有一根红色的线，从心脏起搏器出发延申到远处不知道去了哪，但本人好像一无所觉，随着手的小幅度动作红线甚至在微微抖动，配合着许归一片纯良的模样造成极强的冲击。

他不敢告诉许归他现在看上去是一副怎样的可怖模样，眼框因为数次流泪而酸涩不止，他避开对方的视线，强做自然的揉揉眼睛。

许归见他这反应自然知道，刚刚做的伪装派上用场。

接近、帮助、塑造、摧毁。

下一步是，拯救。

但他要对方一步一步的发现真相，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走上无法回头的道路，亲手摧毁这个世界来换取这份堪称可悲的拯救。

酸涩七日茶（12）

那红线在房间内是如此显眼，让人不得不在意。

“怎么了，我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吗？”许归咬紧嘴唇，语气带着强装镇定的颤抖，连脸上开朗的表情都逐渐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