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电话通话界面因为对面的拒绝接听自动退回到通讯录，清晰地映出两个字，颜琅。

陈玉泽略感麻烦地摸摸脸上早已消退许多的青紫处，痊愈中的伤口总是容易发痒，他不自觉地抓挠着。

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带着恋人回到家乡，就应该好好祝福自己的哥哥获得幸福啊。

眼前浮现出不久前的那天。

他将颜琅约出去，两人碰头后，在童年时经常一起玩的网吧停下。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陈玉泽和颜琅在早就陈旧不堪的帆布棚下面相对而视。

颜琅的身高极具压迫性，他只是站在旁边，阳光照射到他的小腿部分，其余都隐没在影子里，良久他才开口。

“你是想说许归住在你家的事？”他如同少年时期一般，笑吟吟地展示自己的气度“没关系，你帮我照顾他，我才要感谢你。”

“不是。”

经过不少年岁，陈玉泽早已不再将情绪摆在脸上，褪去学生气的他也有着自己的锋芒。

平淡无波的否定后他伸手指指旁边的公共座椅，主动坐下。

颜琅没有听从，只是转身站立看向他，这个动作意味着将主导权交出，颜琅没有这么傻。

陈玉泽没有强求，他从来不喜欢强迫谁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也不会将自私的要求包裹上蜜糖方便自认为是“友善”。

“我知道你回来是找他。”

“噢？”

“你应该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因为两人高度的差异，陈玉泽不想将自己放在低位进而去仰视颜琅，自然地看向远处。

“我知道。”

两人都没说他是谁，但许归两个字呼之欲出。

“花是给他的，我在追求他。”陈玉泽说出这句话后感到一阵放松，他本意是先和许归在一起再公开，可惜颜琅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希望你祝福我们。”陈玉泽站起，手微扯动几下衣领，直白地亮出扎心刀子后，重新恢复“温和医生”的形象。

“他不可能同意。”

“花他收下了。”

“他是我哥。”这句话的落下意味着两人的试探彻底结束，颜琅开始宣示主权。

“是，我知道，但你不能用哥哥的身份要求他一直守着你。”一句未断，陈玉泽很快又吐出下一句“更何况你已经有自己的恋人。”

“他为什么就不能获得幸福呢？就因为你父母的恩情，难道他就应该赔上一辈子吗？”

“这跟我的父母无关。”颜琅的手拧紧，脸上是尽力维持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可以用来博弈的筹码。

“那跟什么有关？”

“颜琅，我提醒你，”陈玉泽一字一句地说：“你和他，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这句话我十年前就想说。”

“你别占着他的好还以为自己受了什么委屈，摆出一副被遗弃的模样，实际上享受完好处就跑的白眼狼是你！”

随着他一字不落的指责，一个拳头直直的朝着他袭来，很快两人就打作一团，幸运的是周围人不算少，很快将两人拉开，让双方都没有受太大的伤。

而颜琅没有因为一次交流处于下风就狼狈逃跑，早知道许归在集市上的他快步走向那边，陈玉泽对他的行为感到有异，同样快步跟上。

攻守交换。

很快见到许归的陈玉泽心中一跳，随即不出意料地看到许归跑向颜琅，检查和关心都倾注在他身上。

这次轮到他满是不甘，他沉默地扮演听话的角色，直到许归投来眼神，陈玉泽才刻意露出自己在地面撞击导致的乌紫。

他知道许归不会就这样让他去医院，于是在颜琅极度嫉妒和怒火中烧的眼神中轻蔑一笑。

就算许归关心你爱护你又如何？这都是一时的，最终他将会属于我。

收回思绪，想到许归对自己的维护，陈玉泽露出一个带着暖意的笑，最终决定先值完今天的班。

时间很快推移到临近中午，许归比以往早一些准备中餐，原因是两位来做客的小朋友都没吃早饭，而家里因为许归和陈玉泽都不吃零食，连一些稍微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没有。

他熟练地打开冰箱，颜琅就站在他的身侧，打量着冰箱里的食物，看他一件一件地取出备菜，脑中开始回忆自己上一次做饭是何时。

两人几乎是没有太多距离感的微靠在一起，宋绮看着突然心中有一根刺升起，不至于恼怒但情绪已经冒头。

他于是用叉子划拉许归切的水果块，他不吃，只是玩，叉子和玻璃碗在摩擦中发出噪音，引得许归和颜琅都侧目过来。

“你们聊得怎么样？”他的视线游离在两人同步的动作间最终落到颜琅身上，许归温和一笑就继续回头继续切菜，仿佛一个在看小情侣在闹脾气的长辈。

脾气真好，宋绮知道自己的行为算是蓄意挑衅，但因为许归的包容他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反倒是颜琅对他蓄意发出声音吸引注意力的行为感到不满，撑起原本属于许归的长辈架子。

“要吃就吃，不吃别浪费。”

“哥哥都没说什么，这还是他切...”宋绮的话还不到一半，就被颜琅打断。

“是我哥，你别这样叫他。”说话时，颜琅下意识地有一个搂腰的动作，没有完全做出就被他收回。

“什么？”宋绮注意到他的动作。

“别闹小孩子脾气。”许归切着菜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他的手上还有鱼肉留下来的荤腥气，不好直接拉动颜琅的袖子叫他注意些，最后只能用手背敲几下。

“叫我哥哥吧，以后都是一家人。”许归朝着宋绮投来一个多包容的眼神。

原本安抚的话语却叫焦灼氛围再次升级。

“我和他才不是一家人。”宋绮冷笑“他和您才是一家人，我啊只是个外人。”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将手机揣进兜里，走向门外。

宋绮根本就不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生气，毕竟许归对他十分友好，他生气的点在于这些日子颜琅对他的忽视，这一切都在今天达到一个无法被容忍的境地。

看见他走，许归也没想到看起来很温和的这个人居然有如此冲动的一面，他赶紧示意颜琅去追，但一与颜琅对视就察觉到对方的无动于衷。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许归有些急。

“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颜琅有些无奈的回应“他应该只是回酒店。”

“现在就去。”许归推着他，因为手没洗，仍然是用手肘顶着他，手心向内收拢。

颜琅明显不想对许归使用物理抵抗，最终还是被一步一步地推到门口。

在门将要合上的时候，颜琅有些心疼许归因为切鱼连指缝都填满荤腥的手，急切地说：“不用做鱼头，我不喜欢吃。”

许归愣愣地看着他。

此时门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空隙，只能被颜琅看到一个侧脸的许归答道：“可是，玉泽很喜欢。”

门锁彻底关上，能听见许归走回厨房的轻微脚步声。

他回去得太快，以至于根本没看到颜琅听见这句话后，根本无法维持开朗的冰冷模样。

鲜美鱼头汤（15）

天幕低垂，夜色下城中心依旧灯火通明，酒店的墙体灯将四周的阴影照亮，路灯下几只小虫围绕着明亮的灯芯盘旋。

颜琅姿态随意的撑手站立，影子打在地面上像某种压迫感极强的食肉动物即将发起攻击，他正平静的给宋绮解释自己和许归的关系。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陪我度过最困难的几年...所以我不能放弃他，回来之前我不是把公司套现吗？这几年我打算专心陪着他。”

宋绮的手放在兜里，看起来气势凌人，实际上他的手握紧了手机，姿态呈现防御状态，试图用这种方式给予自己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