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奴(57)

作者:摘一朵影子 阅读记录

明日就是祭灶节了,往年到这时候,她都开心得不得了,因为年嬷嬷几乎每天都会做不一样的好吃的,也不再掬着她吃糖,娘亲和红裳也会尽量陪着她玩。江贵人和施婕妤、莫美人还会带好吃的来看她,一群人围在一处说说笑笑,吃着果子喝着茶,要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禁足令一下,不但她和娘亲出不了门,江贵人她们来不了重华宫,就连一些该得的节日份例他们都领不到了,年嬷嬷还怎么做那些好吃的?

陛下当初罚三姐姐的时候,只罚了三日,是特地避开冬至节的三日……

钱锦看了眼姚美人身畔碎发凌乱,眼眶微红的楚言枝,垂眸整了整袖子,淡声道:“三更方至,奴才已命人将重华宫未来一二十日要用到的份例都带来了,包括几个节要穿的补子蟒衣,不算违了规矩。夜深风寒,美人和小殿下身子单薄,快回去歇息吧。不过……”

钱锦看向始终面容平静的姚美人:“宫里的日子不好过,美人心里比奴才明白。活得过今儿,明儿的坎还不知在哪等着。可人不能只等着摸黑绊坎不是?好了,前头就是慈宁宫,太后娘娘最忌夜间喧哗,奴才先告退了。”

话毕,钱锦躬身行礼,撩袍欲行。

“钱公公!”

楚言枝忽然上前拽住了他的袖子。

钱锦回头,楚言枝迟疑了片刻,仰头小声道:“我原本答应狼奴明天接他回来的……钱公公,可不可以帮我把他接回来?”

到了祭灶节,各处都会放几日假回去过年,到时候北镇抚司就没人了。

狼奴什么都不懂,话都说不利索,过年不过年的无所谓,楚言枝怕他饿死在那里。

钱锦眉头轻蹙了一瞬。锦衣卫同东厂关系不好,上回他能带人直入北镇抚司,是因为那时他们还没怎么防备,拦不住他。可这回他要是再去,恐怕不一定进得了门。

钱锦眸色微动,颔首道:“好,奴才尽力而为。”

楚言枝松了他的袖子,缓了口气,朝他端正福身道:“多谢钱公公。”

起身后,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空空荡荡没系荷包,只好收了手,微声道:“……等我禁足解了,就让人给钱公公送糖吃。”

“殿下客气了。”

钱锦笑了笑,领人踏出了重华宫门。

姚美人朝他的背影微微福身,抬手轻轻摸了摸跑过来抱住自己腰的楚言枝。

钱锦这话算是提醒,也算示好。

前几次他的示好,并不能算作是对整个重华宫的,而更像是在哄玩楚言枝。这回则是在明明确确地告诉她,可以通过荀太后争宠,为重华宫搏一个出路来,而他愿意合作。

“娘亲,陛下他……”楚言枝喉尖哽了哽,半晌才道,“好讨厌。”

姚美人收回思绪,只将她微潮的碎发捋到耳后,并未说话。

回到翠云馆重新洗漱一番躺下后,楚言枝睡不着了。

红裳已经在外间睡下了,偶尔能听见她的叹息声。

楚言枝干脆轻手轻脚披衣服下床,坐到了炕上,也没点灯,自己倒了点茶喝,又悄悄拿出一颗椰丝糖含在嘴里。

甜味一点点晕开,渐渐将她浮上心头的苦意压下了。

反正她这个父皇,有和没有是一样的,再怎么对她,她也不奇怪。不能出门便不能出门吧,反正之前她也不怎么能出门。

她有娘亲就够了。

楚言枝支着腮,抬头想看看月亮,却发现夜太深,月亮都快移到西边天际去了,透过这窗子根本看不见。

她只好伸手拿起炕桌上的针线筐,百无聊赖地摸着这几天自己好不容易才绣了大半的昭君套。

还差一点儿就完工了,做得很粗糙,经不得细看,针脚毛毛躁躁的,只是能看得出来绣的是二十四瓣莲花和缠枝纹。

她放下针线筐,将底下垫着的那套棉衣服拿了起来。

里头棉花塞得满满的,手感不错,就是不太好看,左边袖子比右边袖子稍稍短了些。当时她裁布的时候不小心看错了尺寸,后来想改,嫌太麻烦,想着应该不碍事就没管了。

虽然这是件丑衣服,但小奴隶能穿她亲手做的衣服,已经是极大的殊荣了。楚言枝把这衣裳重新叠好放回去,嚼碎糖咽下去后,又喝了一盏茶解腻,这才慢吞吞躺了回去,睁着眼睛数更漏声。

天刚蒙蒙亮,狼奴就睁开了眼,抱着昨晚就已经收拾好了的包袱,往北镇抚司前院走去。

昨晚本已有些锦衣卫校尉回去过祭灶节了,特别是金参,下午操练一结束,晚饭都不吃,直接回家去了。但不知为何今日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又多起来了,而且个个行色匆匆。

狼奴避过他们,一直走到北镇抚司的大门口,咬着木偶抱着包袱坐到了台阶上,眼睛往北边望着。

过了一会儿,守门的侍卫过来道:“别在这坐着,影响咱们北镇抚司的门面。”

狼奴看了他一眼,没听,仍看着当初殿下离开的方向。

殿下马上就会来接他了,他要走得近一点,让殿下一下车辇就能看到他,把他领走。

守卫见劝不动,怕他会一言不合动手,只好先进去通报一声。

片刻后吉鸿面色严峻地过来了:“狼奴,进来。”

“殿下今天要接我回家。”

狼奴转头看他一眼,说这话时眼睛都是亮着的,下巴还轻轻蹭了蹭包裹。

“辛大人有要事需办,里里外外都不可马虎,要你必须进来。”吉鸿又对两边守卫道,“把门看紧,不准任何人进出,不论是谁从门口经过,都要进来回禀。”

“是!”

狼奴站了起来,蹙眉看着吉鸿,不明白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吉鸿强调道:“你师父让你进来,你不听他话?”

“他回来了?”

“多的你别问,快进来!”

狼奴见吉鸿平日的温和儒雅都快不见了,神色越来越急,思索了片刻,还是跟他进了门。

殿下交代过的,他要听师父的话。如果殿下今天来了,知道他没听,会生气的。

见狼奴终于肯进来了,吉鸿指指后面:“去你睡的那屋等着,若殿下来了,会有人告知你。别乱走耽误你师父的正事。”

狼奴跟着他走了两步:“师父不是还要好多天才能回来吗?”

“狼奴,不该问的别问。”

话毕,吉鸿先进了辛恩所在的值房,甩手关紧了门。

与平时不同的是,今日这门关得紧紧的,不透一丝光,连窗子前也松下了竹帘,路过之人听不到里头半点动静。不过在吉鸿开门进去的那刻,狼奴确实透过门缝看到了辛恩的一片衣角,也嗅到了他的气息。

狼奴等了会儿,还是先回了矮房,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着。

望着已经完全跃出云层的太阳,狼奴仰脸想,殿下此刻一定起床了。年嬷嬷做好了饭,红裳正服侍她吃着。

吃完饭,殿下会去看看美人,然后再出来乘坐车辇,走很久很久,走到太阳又亮又暖的时候才能到这。

所以他要有耐心,要好好地等,乖乖地等。

到了这,殿下看不到狼奴,一定会问狼奴在哪里。

殿下也许会进来找他,也许不会。不管会不会,他都要跑向她,告诉她自己一直很听话、很懂事,学会了很多很多事。

可直到狼奴等到脚下的影子变短又变长,天上的太阳从东边移动到西边,也没等到有人对他说,殿下来找他了。

“大人,东厂来了人,是说要找……”

“他们还有脸来!”赖志诚一拍桌子,打断了守卫的话,“天天净做些伤天害理的的事,这回南直隶的事铁定跟他们脱不开关系!把他们给老子赶出去,靠都不许靠近一步!”

“老赖,你先别激动。”吉鸿转而问那守卫,“他们是来传旨的吗?”

“不是。”

“那还不快赶走!”赖志诚直接一把推开守卫,“这种时候过来肯定没安好心,我去把他们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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