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奴(80)

作者:摘一朵影子 阅读记录

“拿着!”刀疤余没好气地把满满一碗汤圆撂到了狼奴面前,没控制好力道,里头滚烫的汤飞溅出来把他自己的虎口烫红了一片。

刀疤余下意识往围裙上擦,狼奴从里面那个长了一截的袖子里掏出帕子朝他递去:“用这个。”

刀疤余瞥他一眼接了,扭头继续忙活了。

狼奴这才端起碗,和金参一起坐下吃饭。

他照旧是吃得最慢的那个,一个汤圆分两口,不张唇斯斯文文地咀嚼着,末了还进去帮刀疤余收碗洗碗。

辛鞍一路跑过来看到里面踩着凳子撸着袖子飞速洗碗的狼奴,踌躇半天,憋红了脸,才憋出一句:“……喂,大哥,逛灯会去了!”

狼奴把最后那只碗洗干净放好沥水,才擦着手放了袖子出来,淡淡地看着脸上还不太服气的辛鞍。

“大哥今天不想陪你玩,大哥要练功。”狼奴走在辛鞍之前出了饭堂的门。

“你不是说好要跟我玩的嘛!你做大哥的怎么可以不讲信用?”辛鞍不依不饶。

要不是身边实在没能陪他玩的人,他可不会一直缠着狼奴玩。叫他大哥?更是不可能!

也不知道他昨天为什么突然发疯,他不过是笑他里面那件衣服太丑,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外头的乞丐甚至有些贵人家里养的狗都不穿这种衣服。他娘给他准备的衣服,不说多贵多好看了,哪个不比这件要舒服啊?

结果他还没笑两声,就被他拧了胳膊,说以后不许乱说话,还叫他不准自称大哥,得改叫他大哥。说他要是不听话,就把那天他坐在墙沿朝树上扔石子,不小心砸破隔壁裕平伯家小姐纸窗户的事告诉辛夫人。

辛鞍假装求饶答应了,等他松了手还想砸石子反击,却又被按了头,别了腿,疼得他想叫叫不出。狼奴不紧不慢地在他眼前用一根银针射碎他丢的那粒石子,朝他瞪着黑黢黢的眼睛道:“不许打大哥。”

辛鞍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屈辱地答应了。

狼奴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答应过他这个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大哥,大概像狼王那样?那辛鞍当然就要乖乖听他的话啊。

“大哥不想去。”

辛鞍跟他出了饭堂:“我娘要我带你去玩的,说你一定没好好玩过,你不听我娘的话?”

狼奴这才犹豫了下:“师母要狼奴出去玩?”

“是啊,见见世面。皇城百八十条街,什么花鸟虫鱼、龟虎龙凤,各式各样的灯都有!甚至还有比你人还高的楼阁灯!见过没?可好看了!谁要是能得这盏灯回家,倍儿有面子,可惜我没抢到过。听说前两年都被一户姓景的人家猜中灯谜赢走了,哼哼,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其实就是宣王殿下!不用想,那些灯肯定成那位三公主殿下的了。”

狼奴听得糊里糊涂的,他大概能想象出来那些灯的样子,可他对这种会发光的大东西没什么兴趣。他们北地的狼在夜里最怕看到这种会发光的东西了。

但是听到什么殿下,什么公主,他忍不住问:“他们是谁?”

辛鞍一脸稀奇:“大哥,你从宫里出来的,能不认识他俩?”

“我认得殿下,认得美人,认得年嬷嬷还有小福子红裳他们……还有那个讨厌的钱公公。”

辛鞍只好同他解释了遍:“……反正他们年年都会出来玩,乞巧节的时候还去护城河放花灯呢。”

狼奴抬头看了眼北镇抚司挂着的素纱灯,想到自家殿下。

殿下今天会出来吗?年嬷嬷说,殿下其实很少有机会出门,辛鞍也没有提到他的殿下。

最大最漂亮的灯,应当是他的殿下的。

“告诉大哥,那盏灯在哪里?”狼奴抬手把练了一天功后有些松垮的发带系紧一点,又把腰上系木奴的带子整理了一下。

辛鞍眼前一亮,拉着他就往外面跑:“大哥,你要给我赢那盏大灯?”

狼奴嫌他讨厌,把他的手甩开了:“不要乱碰大哥。灯不是给你的。”

作者有话说:

文盲小狼要上街猜灯谜了。

第51章

我想要那个灯,送给我最喜欢的人。

到宣王府后, 楚言枝和楚清一前一后下了车辇,楚清领着她熟门熟路地进了正厅。楚璟早已把楚姝接过来了,两人神情都不太好, 对坐着不说话。六皇子楚琥缠着比自己大七岁的三皇子楚玳,两人正掏着荷包里的金锭银锭吵着一会儿要买什么。

姚美人也给楚言枝塞了只荷包, 鼓鼓囊囊的,让她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楚言枝其实并不懂一两银子能买什么, 年嬷嬷和红裳长久不出宫,也不确定,小福子和她们讨论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 反正民间市集的东西都不会太贵, 楚言枝跟着其他人买就是了。

这是楚言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宫门,怕她会有许多不适应,姚美人要红裳疏萤两个年轻宫婢都跟上, 时时照顾。

宣王府在长安街上,离大明宫门不远, 这一块住着的基本都是皇亲国戚,各个匾额高悬,明灯千里, 来的时候楚言枝偷偷开了一条帘缝往外望,入目便是长有数丈的五彩龙灯,后面还跟着得放在推车上拉的象驮宝瓶大花灯,周围有十几个比她还小的孩子提着颜色不一的蟠螭灯跑跑跳跳, 连路过的游人手里都或提着垂流苏的明角灯, 或持着能摇头摆尾的鱼龙灯……两只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宫里的灯比这精致的自然不少, 但花样哪有这里多, 竟然还有□□样式的灯,说丑又挺有意思,楚言枝兴奋地拉拉红裳的袖子,一一指过去问那个灯叫什么,这个灯又做的是什么动物或花草。

看到令人眼花缭乱的人间灯景,红裳一时有些恍惚,难掩激动地一一同她讲解:“蟠螭灯又叫走马灯,殿下瞧,是不是会有不同的影子在灯罩上转?一会儿是兔子一会儿是马,你追我赶的,可有意思!地上那个被人踢着赶的灯球叫滚灯,小时候我爹给我买过一个,比这个还好看,灯罩是大红步步锦的,上下镶嵌八条姜黄色的灯穗子,一踢就转,我家大黄见了想扑,我不许它扑,它还想咬我裙摆……”

楚言枝疑惑:“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灯不会熄吗?”

红裳笑道:“我那时也好奇,没忍住拆开看了,殿下猜这灯是什么做的?是竹丝编的!编了几层圆圈箍着里面的灯芯,不管你怎么转它,灯芯都不会颠倒,也不知匠人怎会有这么巧的心思。”

“天底下所有的巧思恐怕都让匠人得了,我小时候也有过一盏灯,是人偶形的,做得惟妙惟肖,灯柄上带个小机关,一摁就会眨眼,也是元宵那天,我跟几个姐姐一起回了家,她们要我去睡,我不肯,我娘放了热水就不管我了,我提着灯上了二楼阁楼,悄悄把灯放到奶奶床头,不出声等着她翻身。”疏萤说到这,红裳和楚言枝的眼睛都望过来静等下文,她脸有些红,掩唇笑道,“她迷迷瞪瞪地翻身了,半睁着眼看到床边竟然站了个小人,吓得个半死!差点把床都掀了!”

红裳笑着指她:“殿下你看看她,平时看起来多稳重一姑娘,小时候竟然这么爱闹腾!你奶发现了不得把你打个半死?”

“我奶最疼我,哪里舍得打我,就哎呦着哎呦着拍胸口,还问我是不是怕得睡不着,才来找她的。”

疏萤说到这,目光有些怔忪:“也不知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身子骨还康健不康健。”

楚言枝捧着脸,一会儿看外面的灯街,一会儿看说得眉飞色舞的红裳和疏萤,红裳拍拍疏萤的肩膀安慰两句,疏萤又笑了:“进宫这些年,哪有空想她。也就三年前的一个夏天,我突然梦到她了,她还是那副小老太太的样子,牙快掉光了,口齿不清地叮嘱我夜里不能贪凉,要盖好肚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说她呀……”

疏萤忽然哽咽了下,红着眼圈别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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