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那尴尬的场面，我不时将眸光落在黑崽的脸上，不知是否是万年未见，只觉得黑崽的气场更显凌厉，导致我在他身边有些施不开手脚，析影事后说我丝毫不输他的气场，可我那时早已泄了气，只要他盯着我我便会移开目光，拿起桌面前的茶杯抑或是应付穹萝一两句。整个过程，没有多年再见的心酸重逢，而是四处弥漫着无地自容。

“小姑姑！”

一声称呼将我拉回现实，回首一眼万年，还是那个稳重的黑崽，他慢慢靠近，我不自觉地上前，嗅到他身上的香早已更换为沉水香，心中自是落寞，最终停在他面前，淡淡开口：“还有何事？”

“我独独对你没有丝毫印象，我们之前就没有见过吗？”

我低下头，思忖许久，暗暗道：“我们很少交集，你对没印象也是自然而然的。”

“以后就熟了。”说罢，我抬头冲他一笑，竟不知这抹笑是苦笑还是由内而外真挚的笑，之后泫着泪红着眼不敢看他，只能低下眸借由有事丢盔弃甲，析影追着我到瀛阳宫花园，追问道：“他竟然敢忘了你，我帮你教训他，让他今日长长记性！”说完，便将手里的武器亮出，我连忙阻止道：“不是他要忘了我，是我！是我亲手抹去他的记忆……析影，别冲动，这样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你……真傻！我当时就应该将你夺走！”

“析影，我当时就是奔着他而来……”

“你真是连一点让我插进去的机会都不留……狠心！”

“原来这万年来你一直都知道他在天界。”

析影连连抱怨，让我也忍不住心疼他。当年我拒绝了他，他一直未能忘记，这些年他知道我心里有人，所以一直在默默守着我。

“他如今都忘了你，不如你干脆也忘了他，总比一个人受这苦好！”

“沧笙，你看我如何？我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些年，相信你是能感受得到的我对你的心意的……”

析影万年前歃血盟誓，定下永生为坐骑的誓言。焚月告诫我：“赤鹮一族若是妖性崛起，杀起人来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放过，你确定要他？”

“魔主大人，本王可是提前警告过你的，后果你自行负责！”

析影被我护在身后，我上前凝视焚月，看着他眼里的陌生感，“不必费心，我只希望妖王能够管好自己，毕竟底下的人皆虎视眈眈，还有，眼下的黑眼圈需要好好解决了。”

我对他的话并未注意，在回魔界的途中，析影向我坦白自己身上的秘密，赤鹮鸟前期是食素成年后便会食荤，每月十六便会发狂，只有嗜血才可恢复神智。

“这又什么？每月十六号的时候我就带你去凡世打猎，我负责抓野鸡，你就负责吃就行了，而且我擎宫里鸡鸭鱼肉少不了你，你不必担心！”

似乎每月十六日我俩的身份是反过来的却从未在意过，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析影在这日脸上的笑容都会比平时多些。

魔界事务众多，魔奏一叠一叠地累在我的书房，他会伴着我不时添茶水，在我睡沉后盖上毯子。他知晓我的口味，专门在味储街一处阳光较好的地方种下一棵枣树，红枣熟透后，他总会将最红最大地塞进我嘴里，却不求回报。抚姨看到他这般锲而不舍的，早早便劝我考虑析影，他心悦我，早早就心悦了，可我也早早心悦沅圻了。

对于他的行为我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已经提前告知过他，他一直都是知心朋友，再近些便是兄长，没有男女之情。

看我没说话，析影自嘲地笑笑，“是我放肆了！”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死心，还幻想着有一日你可以回头看到我。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罢了，罢了！守了你万年，盼了你万年，你却始终无法给我回应，我也已经习惯了，可我就是不服，他到底有什么好？”

“他倒也没有你好，不过我一眼看去只有他。”

“这就是先来后到，析影，我喜欢你只是知己的喜欢与欣赏，而对于他，仅有恋慕。”

风清扬，海水悠悠，逢君又一春。锁辞青黛，睫染湿，回眸泫，意不尽……

不久，天界便出现一次声势浩大的相亲，我作为主角之一，早早便被穹萝请到离太渊不远的仙鹊桥上，同婷韫殿看到的还要俊俏三分，气质上丝毫不输我所见到的男子……

“少辞上仙乃是泊苜仙尊收的第二个徒弟，潇洒斐然、温和潇洒，简直就是梦中情郎。沧笙，他来了，你把握好机会，肥水不流外人田！”

为了把好关，青华特意请来荨榭与紫冉，她俩也算是身经百战，穹萝不在就让她们几个为我撑场面。荨榭劝我好生把握少辞，不可为了一片叶子放弃整片森林，我被推到仙鹊桥，桥下碧水滚滚翻腾，少辞踏剑而来，银冠束发，扑面而来的一股寒气让我不禁打了寒颤。

衣着微蓝，容颜如玉，眉眼露着稚嫩，少年侠气集于一身。

眼波如画，薄唇微抿勾起一丝涟漪的笑，依礼俯身行礼：“沧笙仙子！”

我竟然恍惚了许久，平生见过男子千万，却都不如面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仙人，仿佛万物都因他失了色，皆为他的陪衬。

“少辞上仙不必行此等大礼，如今我算不上是仙了，我这人没有那么多讲究，还是唤我沧笙吧！”

“别人来见我都是避之不及，独独你见我还带着笑，这是为何？”我心里满是疑惑，想当场问个清楚。

在他人心里，同我在一起，就意味着要入赘于魔界，自是心底千万个不愿，所以赴仙鹊之亲的大多都是敷衍两句全程面无表情同木头桩子没有区别。反倒只有他见我还带着一抹笑意，心里还有些悸动，他抬眸同我对视，万物在那瞬又重新染上鲜活的颜色，仿佛入了画成为画中的一部分，嘴角不受控制地翕动，弧度彻底被掰弯。

月色如水，昙花不败。仙鹊桥的昙花一到夜色便会顺势花开，乘着月色将高洁的态势展示到底，星辰海水滋滋作响，光芒点点附在碧水之上，这便是银河。

少辞微微侧眸，蓝袖轻挥，右手捧着一株娇嫩的昙花递给我，“因为喜欢。”

男子淡淡言语却如破裂的冰击穿我的心，大为吃惊却未曾显露，沉沉道：“你可知喜欢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少辞将昙花强塞进我手里，片刻的双手接触，他的温热挥之不散，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知如何面对他。

“不论什么代价，我都承受！”

“永坠又有何妨？若是不痛快地爱一场岂不是要辜负自己，沧笙，我不想遗憾。”

“少辞仙，我们从未见过，你如何喜欢我的？”

“浮阳仙尊至南天境每每同师尊聊起你的故事，我都会格外地投入，虽未相见却入真心。”

“就算如今你是魔界中人，我亦不会将心中的情爱泯灭，因为这世间为情不灭才是存在的根本。”

一顿酣畅淋漓的言辞令我一时难以拒绝，不知如何应答，“少辞，我不想骗你，我心里其实一直留着一个人，他于我，独一无二。任由来日流年暗淡，斗转星移，我都不会情移于他人，而那个人，他不是你。”

对上他落寞的神情，嘴角翕动，“我能斗胆问问那人是谁吗？”

“可以，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是沅圻！”

似是一块石头落地，一锤定音。这事知晓的人微乎其微。

“师兄？原来你竟然对师兄倾心芳许……师兄他知晓吗？”

摇头，淡淡一笑，“只要他在我心里便好。”

“说起来近日他接触了那么多的女仙却没有一个称心的，不如沧笙你去试试？”

我稍稍有些吃惊，“这么快就将我拱手送人？看来你倒是挺能看得开！”

少辞春风一笑，附上静谧的流光，夜色流淌得缓慢仿佛要停驻于此，“我支持你追求你喜欢的，但是我不会停止追求我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