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番外(26)

作者:问尘九日 阅读记录

那老翁一拍手:“是了,是徐老板的名讳。”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朝沈却挤眉弄眼起来:“官爷,您看小人陪您聊了这么久,也耽搁了生意,您看是不是……”

沈却明白他意思,很上道地从钱袋里取出四钱银子递给他,老翁则立即笑逐颜开地包了两张胡饼还他,而后乐呵呵地指路:“喏,就是那儿,往南再走半里路便到了。”

他脚程不慢,又急着去还东西,没一会儿便到了。

只见路旁坐落着一个不小的宅院,门环上各停一只鹂鸟木雕,与打眼看上去便气派非凡的王府不同,这儿有着几分别具一格的雅致。

沈却在门前稍站了一会儿,刚要扣响门环,却听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来人是一位豆蔻少女,细碎的刘海儿垂在饱满的额头上,脸上的戏妆才铺到一半,大冷的天儿,她身上却只着一套樱粉色的水袖戏服。

“你是来找谁的?”她仰头盯着沈却瞧,脆生生的一把好嗓子。

沈却一时有些怔楞,半晌才启唇:“思仙。”

那小丫头似乎有些好奇,喃喃地一声低语:“你怎么说话不出声?难不成也要像班主一样养着嗓子吗?”

沈却没搭话,跟着她走进去,小丫头停在一间房前,在门外娇滴滴地喊:“班主,您相好的来了,还提了满手的礼呢!”

她话音没落,就见屋里头出来一个人,上来就掐她的耳朵:“下回再听见你胡说八道,就掌你的嘴!”

小丫头“哎呦”一声,两手护着自己耳朵,嘟嘟囔囔地:“既不是来听戏的,手里还一堆东西,直奔您屋里,不是相好的又是什么?”

徐思仙做势要打她,可一见沈却正盯着自己,于是便住了手,冷冷斜了他一眼:“进来吧。”

他屋里的陈设已称得上是富丽,堂厅案几上摆着一盆大红珊瑚,见沈却在盯着那珊瑚瞧,小戏子自嘲地笑一声:“好看么?前些日子宫里头的安公公赏的,他们这些阉人,出手倒比官爷们还阔绰。”

沈却没说话,只觉得眼里那盆珊瑚触目惊心的红。

仿佛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上前用指尖碰了碰那珊瑚盆:“你以为我愿意么?又老又臭的阉货,一身的尿骚味,做不了男人,便狠命地下手打……可若不傍上他,我的日子更不会好过。”

“戏子小唱的处境,”徐思仙在那盆珊瑚旁坐下了,“你们这些人是不会懂的。”

他这话却说错了,在进王府前,那人牙子也曾想把沈却往瓦子里送,毕竟他的体质异于常人,送到妓馆歌楼里,也能算是一个稀奇玩物。

好在他年幼时缺衣少食,发育不良,又黑又瘦的,看起来一点也不漂亮,还是个哑巴,就是卖到妓馆里也遭人嫌弃,又走了运,让谢时观买回府去,这才免了这些灾苦。

沈却把他落在王府的东西,连同才买的那两张胡饼,都搁在了桌上。

才放下,便听见窗外传来了几个小孩儿的嬉笑声,他望出去,看见了方才那个给他开门的小丫头。

“他们也要……”沈却缓缓手动,比划到一半,他忽然问不下去了。

徐思仙看不懂他手语,却能读懂他眼里的意思:“你想听什么?这儿哪还有人是干净的?也曾有性子烈的,抵死不肯去,得罪了那位官爷,被灌了一碗的生漆,毒哑了嗓子,又得了失心疯,去岁寒冬腊月里,不知冻死在哪里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淡淡的,像是提起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沈却瞪大眼,想起方才那小丫头,唇语道:“可她、他们才多大?”

似乎是觉着他天真,徐思仙冷笑一声,靠下去,整个人倚在软塌上:“你知道吗臭哑巴,我十岁登台,被一位豪强老爷点名的时候,我才十一岁。”

“管你是谁,只要落在这勾栏瓦舍之中,便只有这条路可走,只有这一种活法可选,若想要‘清白’二字,登台之前就该一头撞死在戏台上,此生要么流血,要么流泪。”

他顿了顿,眼里噙着一点泪:“我窝囊,不敢赴死,便只好苟且偷生。”

“你走罢,”小戏子抹去眼泪,侧着脸不看他,“好好待丁香儿,他是唯一清清白白地从这儿出去的孩子,若你待他不好,听鹂馆里的人都要同你拼命。”

那日徐思仙走后,远志曾同他提起过听鹂馆的往事,说起当年思仙与他阿娘曾是极亲密的一对师姊弟,他阿娘要年长思仙许多,因此从来都很照顾他。

二人一个青衣一个花旦,说好了永远要在一起搭戏,要相伴到老。

可谁知年少誓言做不得真,后来花旦爱上了常来捧她的商贾老爷,才不过几月光景,便背着思仙入了他家门,做了一房小娘。

为此思仙也曾寻死觅活地闹过一阵,可师姐已为他人妇,腹中还怀了‘孽种’,他总不能要她死。

他是这听鹂馆里最孤独的人,只因他身处戏楼,还渴求一份永不变卦的真心。

听了这个故事,沈却心里对他更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悯,也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就看上自己了,他想要的只是他肯花百两银子赎下远志时的赤诚,期盼的是那分不为欲望的真情。

只可惜沈却给得了他怜悯,却给不了他爱。

沈却想同他再说些什么,可眼前人不懂手语,又不肯看他一眼,他若再近一步,或是多留一会儿,恐怕叫这小戏子心里又存几分念想,他不愿同人拉拉扯扯的拎不清。

因此几多犹豫,沈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留,转身便走了。

第二十一章

沈却赶回王府时,远远便瞧见雁王寝殿外头的廊檐下立着几张生面孔。

他走近了,细看他们身上的官袍形制,认出他们是宫里头尚药局的人,领头的乃是一位老奉御,后头跟着几名侍御医同医佐。

老奉御品阶比他高,路过时沈却朝他福了福身子,那老奉御见了,也立时回了一礼。

没等他问,这老奉御便低声同他道:“圣人听闻王爷病重,特遣老翁等人过来给王爷瞧瞧身子。”

沈却点点头,稍一犹豫,将那正蹲在水塘边饲鱼的远志招过来,对着他比划了一句什么。

远志忖了忖,他读得懂沈却的意思,可要把他的话译出来,又要译准了,可不是件简单事,思量片刻后,他才脆生生地开口解释:“我家大人问,大爷们怎么还不进去?”

跟在那老奉御身后的年轻侍御忙答:“不是不进去,是来的不巧了,方才从里头出来的婢子说,雁王眼下正在小憩呢。”

他们不明白谢时观的起居习惯,可沈却却是烂熟于心的。

若是寻常日子里,这个点谢时观早该醒了,他午后要读兵书、品策论,有时也写几张书画,下一局棋,王爷看似荒唐无径,可在读书与锻体上,他是从不犯懒的。

要人候在廊檐下几个时辰,不许人进去,想也知道,王爷这是有意要晾着他们。

沈却没多说,只是抬手一句比划。

远志:“大人说,他进去瞧一眼。”

沈却轻手轻脚地推开殿门,还是白日里,殿中便燃起了安息香,拐过屏风隔断,沈却看见屋内软塌上斜倚着一个人。

殿中炭火烧得很旺,谢时观只着一件单衣,手里捧一册书卷,懒懒地垂眸看。

听见声音,他眉眼微抬,疏懒地打一个哈欠:“方才去哪儿了?寻常倒不见你这么爱四处走动。”

他看起来确实是才醒不久的样子,沈却缓缓走到他近前,含糊其辞地比划:“去还点东西。”

谢时观把手中策论往榻上轻轻一丢,稍稍直起身子:“还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才刚起身,谢时观身上那件单衣的系带松松垮垮的,贴身的衣物,料子又滑,他稍一动作,衣襟便稍稍落了下去。

沈却眼也不敢抬,手上的动作略微有些滞涩:“还几件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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