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番外(95)

作者:问尘九日 阅读记录

沈却这些日子跟着陶衣如一道进山采药、晾药,识得了不少药草,这草药他们这儿是寻不到的,陶衣如家药柜里的那点干货,据说还是辗转从西川那边买来的。

“此草于羊马家畜来说,属剧毒,”小满显然是去探查过了,平铺直叙地解释道,“马匹误食后形如醉酒,狂躁不安,或飞跑或颠乱,直至精疲力尽,最后倒地不起,口吐白沫而亡。”

“可能是怕咱们这些马匹明日上不了路,惹得殿下怀疑,因此他们只在那马饲里掺了一些,若非是细细查探,实在很难发觉,方才夜半时,奴已给这些马匹灌了些草药温水,催着它们吐过了,眼下马儿们只是精神有些许萎靡,旁的并无大碍。”

与此同时,在前头驾车的谷雨停了马,急急地入帘来报:“殿下,前路上有些杂乱脚印,不像是寻常的商队,也不似公家的辎重马队。”

“能看出有多少人吗?”

谷雨忖了忖,随后又低低摇头:“太乱了,下走不能确定。”

“前边不远处有段山路,乃是离城必经之地,就算要换乘水路,也必得从那处过。”

谢时观像是早就料到了,因此并不多犹豫,决然下了论断:“先弃车。”

“谷雨,你乘马就地西去,到城外接应沈向之,小满,你带着小世子原路折回,把那崽子先不动声色地送到那奶娘家中去。”

沈却听得心慌,不自觉地便捉住了殿下的手腕,谢时观像是现在才想起他来似的:“你呢,是要和本王一道,还是随那崽子折回去?”

事情来得太突然,沈却一时还有些发懵,他没立时回应,谢时观便以为他是怕了,因此便道:“别怕,他们要的是本王的命,那崽子尚未在人前露过面,没人会猜到他身份,至于你么……”

沈却已在人前消失了几乎一整年,没人会料到雁王此次秘密南下,只是为了捉这哑巴回府,在那些人眼里,沈却恐怕早已被雁王处决了,因此他若跟着思来一道躲进平民家中,想必也能安然无恙。

这些话,不必王爷明说,他也是知道的。

“那殿下呢?”这哑巴看着他,眼中写满了着急,“殿下去哪?”

“金陵城乃是缪党主家,四下缪党支系遍布,上下沆瀣一气,城中是不能多留了,”谢时观轻描淡写地,说到这里,他又笑一笑,随即吩咐道,“小满,带沈大人和小世子回去。”

沈却哪里肯,死死攥着他手腕:“我跟殿下一道。”

“你腿上还有伤,跟着本王,毫无助益,只是拖累,”谢时观一根一根地掰开他指节,“听话啊,阿却。”

这哑巴却红了眼,那样固执地看着他,还是那句话:“我和殿下一道。”

谢时观本就没想让他跟着,只是要骗他这一个眼神,只要这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可不管那哑巴如何挣扎,殿下还是将他的手脚捆牢了,又把人丢进了后头那随行的小车里,那奶娘和思来都被安置在这里头,见他被捆了手脚丢进来,那位抱着思来的奶娘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可又不敢惊叫。

又听外头的殿下吩咐小满道:“你把这张脸皮摘了,再把这外头的帘子换一换,从小路上折回,若有人盘查,就说你们是来金陵省亲的,问你家在何处,报那妇人的家宅所在便是。”

小满立即颔首:“是。”

沈却快要急疯了,可偏生他是个哑的,拼命仰颈张唇,作出嘶喊的姿态,可那奶娘也只是抱着思来缩到角落里去。

他随身的那只弯刀方才叫殿下给缴了,眼下他身上没有可使的利器,便只好盯上了那奶娘髻间的那只铜簪。

“帮、”他很使劲地比着唇形,“帮帮我。”

第七十三章

雁王手中持着只蜡封的密信, 这是从京都发来的,上头盖的是大理寺卿的私印。

在这当口上, 他火急火燎地把这封信递送到南边来, 里头装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眼下自身难保,自个都是旁人瓮中鳖, 哪里还能把手伸到京都里去?

这些人真是太看得起他了,再怎么居高临下, 他也不过是肉体凡胎, 不是大罗神仙。

要想登高,就必然要随时做好踏错一步,便会跌落悬崖, 粉身碎骨的准备, 谢时观从来对权势不强求,对死生也很看得开, 他能“今朝有酒今朝醉”, 便也当有“得即高歌失即休”自觉。

只不过倘若不是到了穷途末路,谢时观都不会认。

这回算是他倒霉, 殿下早知这金陵城是缪家地界, 他们若绕条远路, 也并非就绕不开了,只是谢时观没想到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地对自己动手, 这是完全撕破脸面,非要同他争个你死我活了。

京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朝野里乱起来了, 缪党才敢这么不顾死活地对他出手。

就算他们此番绕路而行, 缪党的人也必定会追来, 意图将他戕害在回京路上。

此时天将明未明,远处连绵山线之后隐约能窥见几分天光。

谢时观登上半山,山上风过云不动,只隐隐约约地飘下了几粒细雪,绒毛碎屑一般,落在手背上,顷刻间便化成了水。

殿下在这恍惚之间,忽然感知到了片刻的孤独感。

山下的金陵城灯花已熄,繁华寂灭,剥去了那一身紫袍玉带、华冠丽服,原来他也不过是孑然一身、孤形只影的一个人。

他能轻描淡写地安置好旁人的归宿,却独独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

谢时观的眉眼之间忽然泛起了一点笑意,在那晦暗难行的山路上显得很黯淡,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谁?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缪党怎么可能只派了一个人来?

谢时观迅速回身,腰际长剑随即出鞘半寸,可随着那个单薄的黑色轮廓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近,殿下手上却徒然一松,像个傻子般怔楞着看向那人。

远处天光乍破、晨光熹微,而那哑巴身上拢着一层薄薄的微光,正坚定地……一步一步朝他而来。

这还是谢时观人生头一回,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那些或嘲或讽,那些戏谑与揶揄的笑意忽地便全落了下去,再也聚不起来,哪怕是一星半点。

二人在那暗弱的曙光里对视着,谢时观看见他的眼角是红的,身上衣襟也乱着,沾上了一点尘灰:“你……”

启唇的那一刻,殿下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

“你怎么来的?”

那奶娘胆儿小,见他苦苦央求,也才肯把髻间的那只铜簪丢到他手边去,沈却拼了命地磨开了手腕上的束缚,到她怀里看了思来一眼,随即便跳车而逃。

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下去,又在道旁的碎石细沙上滚了几圈,沈却顾不上看自己身上,只一刻不停地往这边追来。

可这些委屈在这哑巴心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因此他只是抬手,缓缓地:“走来的。”

“属下要同殿下一道……”还是那句话,那个眼神。

不等他比划完,谢时观一把将他拉过去,抱了个满怀:“你怎么这么笨,还不肯从命,不是说好了,让你和那崽子一起去那奶娘家里躲一躲么?”

心头那阵柔软劲过去,殿下便想起了他小腿上的那处伤,外头罩着宽袍,他看不清,于是便伸手拎起他下摆,果见那亵绊沾了些血迹,想是那处才半愈的伤口又裂开了。

为了追上他,这哑巴想必是一路跑着来的,这山路泥泞难行,他拖着一条伤腿,怎么能好?

“疼不疼?”他问。

沈却本来还没察觉,被殿下这么一问,腿上才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怕殿下嫌他来是拖累,他连忙比划道:“没、没事的,不疼,我能跟得上的……”

“疼也是活该,”谢时观却捉住了他那双手,狠狠地瞪他一眼,“叫你别跟来,才好点的伤,你就这般不惜命,故意要气死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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