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弟妻她不想入宫(57)

作者:未曾识惊鸿 阅读记录

闻言,谢太后才开始认真了起来,她坐直了身子,手指微弯。

淑太妃起身,缓步走到了谢太后面前,“我听闻颜家知晓了有关当年先太子病故的消息,这才惹了圣上的杀心。”

先太子在谢太后这里是禁词,当年嫡子离奇身死,她本就怀疑,几次查探都没有发现端倪,她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裴怀度动得手。

自己疼爱了多年的长子,温和有礼,儒雅之君,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若是他还在,哪里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

裴怀度虽是她亲生的,可到底没有在她身边养大,如今做了太后,更是处处受制,就连谢家都开始被疑心。

谢太后霍然起身,胸膛起伏不定。

淑太妃掩袖喝了一口茶,抹去了唇角的冷意,谢明书你还是同从前这般冲动啊,自己的孩子不疼爱,听信几句谶言便弃之敝履,愚蠢至极,她哪里知道,当年的谶言是出自她之手呢?先太子表面温和实则心胸狭隘不容人,倒是裴怀度表现出的几分聪慧和灵敏让她起了心。

喝了一会茶,谢太后就不耐烦地打发淑太妃走了,她面色铁青,显然是想起了当年夺嫡的往事。

***

夜深之时,紫宸殿仍旧灯火通明。

林一单膝跪地禀告,“参加陛下!”

彼时已经两日未合眼的裴怀度从小憩中醒来,睁开了眼,目光深邃幽冷。

“何事?”

“沈大夫传信来说夫人的毒可以解了。”

闻言,裴怀度抬眸,目光落到跪着的林一身上,“知道了。”

视线回归到眼前的奏折上,他的笔顿了顿,抬笔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下了“缪星楚”三个字。

字在烛火下跳跃,一如他的心。

一听到这个消息,一是欣慰她身上的毒终于是要解了,目不视物总是不便。二便是心中陡然一空,毒解了,她也快要走了。

犹记初见时她一身素白衣翩翩然,如今想来,倒像是一场梦。

第46章 争辩

雷声轰鸣, 雨骤然落下,敲打着雕花窗外的盆栽,极力舒展自己身姿的花儿被风雨无情摧残,花瓣染上深色, 折了红痕, 浸进土了的水争先恐后。

飞檐垂落雨帘, 斗拱金兽吐着水,一片水雾朦胧的湿气, 雨似重石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 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脚步踏进去,一下就浸湿了鞋袜, 冒着雨, 匆匆抬撵的太监们脚步不停, 脸上已扑着雨珠,眨进眼里, 生涩发疼,森寒的冷意钻进衣襟, 渗入骨缝,激得一身寒颤。

谢太后面色难堪, 指尖染了湿意也浑然未觉,锦衣华袍覆上了一层寒气霜凉, 雨中她神情莫辨, 似沉闷的风,积压了宿久的雨,阴沉极了。

她脑子里不由自己回忆起许多往事, 也是这样的雨天, 年纪尚小的裴怀度淋得像一个落汤鸡, 瑟缩着跑到了宫殿屋檐的屋檐下躲雨,抖去浑身的水汽,湿漉的眼睛里满是天真,他悄悄探出头去,被雨淋得正着。穿过一道又一道雨帘外,她正在给太子裴灿擦着额头,嘘寒问暖,抬眼看到站着的裴怀度,一时僵住了嘴角,笑意在脸上凝固。

随手一指,让宫女带裴怀度回去,还没等人赶,瘦小的裴怀度就自己跑进雨里,大雨里只看得见他的背影,抱着头,大步大步踩进水坑,身上都湿透了。

那时她在想什么?记不太清了,她像是魔怔了,只有那句他生来不祥,会给亲近之人带来灾祸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

多年后,他长成了她所陌生的模样,高大伟岸,冷情冷性,从战场的杀伐中洗涤出来的人,身上自带着血气。

谢太后缓缓阖眼,耳畔雨声不停,她的手扶着扶手,渐渐抓紧,指尖泛白。

午夜梦回之际,她总惊醒,她问自己后悔吗?往往没有答案。物是人非,风云际变,谁也没有料到最后会是裴怀度做了皇帝。

不知何时,雨小了,天光流泻下来,驱散阴霾,刚在雨中饱受摧残的枝叶得到了馈赠,金光点点,洒下斑驳。

终于是到了紫宸殿,谢太后起身,放目极眺,沉着的眼底看不见一点光亮。这巍巍宫殿,曾经住着她的夫君,现在住着她的儿子,她华服加深,荣耀全族。

可仔细想来,她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到头来像是一场梦,所幻成空。

如今回过头来看,她好像就剩下了谢家,谢家不能出事,她也不允许它出事。

紫宸殿内,博山炉内点的一线沉香弥散开,袅袅升起后四溢,在浓重的雨雾中显得朦胧,如进仙境。

裴怀度正在同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议事,坐下两位尚书吵得面红耳赤,就赈灾一事争执不休,左一个缺人手,右一个缺银钱,两人据理力争。

一个拿着此次受灾的分布图,一个拿着一本预算本,两两对峙。

两位尚书都是性情中人,谁都不让谁,向来刚正清直,是肱股之臣,颇得裴怀度器重。

好不容易才商定好一个环节,又在下一个环节卡住了,工部尚书提了些赈灾款项,户部尚书别过脸朝着裴怀度一本正经,“那可要上书写清预算了。”

工部尚书黑了脸,语气发冲,“事出从急!”

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忙碌了几天的裴怀度支起下颌看着眼前两人,好整以暇,不说一个字,任由他俩红黑脸吵着,约莫有看戏的意头。

就当工部尚书气急败坏地从脚上把鞋子拔下来要扔到户部尚书的身上的时候,郑明冷声一句呵斥,两人才连忙告罪,恍神过来自己是在圣上面前。

一个没留神,工部尚书脚底打滑,摔得个狗啃泥,户部尚书没忍住笑出了褶子。

此时裴怀度放下奏折,目光深邃,就刚刚他们争吵的内容点了两句,再听各自的意见,然后走下一个章程。

正当户部尚书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小喜子进来禀报说太后娘娘来了。

户部尚书就像是鸭子被掐住喉咙一般半个字吐不出来,这阖宫谁人不知圣上同太后娘娘的关系不好,当年甚至传出了太后为先太子发疯的传言,如今冒雨前来,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反正每每太后来时或刚见过太后,圣上的心情不会太好。

“继续。”见户部尚书停了下来,裴怀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碎冰渗在每个字中,连笔画都透着冷意。

工部尚书见那鸭子头脑发胀,立刻接了上来,说起了此次赈灾需要调配的人力。这才没惹得圣上大怒。

不过很快,这一头就被打断了,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急促带着怒气,仿佛踏在人心上。

工部尚书也是素养极高,在这般高气压下还能语速飞快,结束了自己的话。

老滑头似的加了一句,“陛下如何看?”

裴怀度终于大发慈悲地抬手示意两人下去。

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两两对视,然后心照不宣地低下了头,小步快走退了出去。

瞧着两人那整齐的步子,划一的动作,裴怀度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显然是被这俩加起来过百岁的尚书逗乐了。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隐去,浮上来的是古井无波的深潭静水。

谢太后带着嬷嬷快步走来,直到看到裴怀度冷沉的一张脸,她周身的郁气才压下了些。

裴怀度起身,冷淡一句,“母后。”

谢太后坐下,身旁的宫女上了一盏茶,她抬眼扫过,“怎么是这丫头,青然呢?”

“母后今日来是问朕宫中的婢女吗?”

当然不是。

但这显然的让她有话直说的态度让谢太后心一噎,眸中多了分愤愤,他竟这般不耐烦,连同亲生母亲讲话都不愿意了。

“哀家听说此次京外受灾,牵扯甚广。”

裴怀度撩起眼皮,嘴角一扯,“太后是来问谢家还是颜家?”

听他的称呼从母后变成了太后,谢太后心里一顿,手头的茶杯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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