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第二年(79)

作者:相吾 阅读记录

宁萝一夜未睡,也确实累了,不再坚持,去睡了。

林深是真的体贴,还帮宁萝掖好了被子才离开,只是他一走,宁萝的脸便垮了下来。

岑妄的话尤在耳畔:“若他当真与此事有关,他一定会很积极地把这件事处理掉,并且不希望报官,因为一旦报官,就意味着他需要承担事情闹大的风险,这对他将会很不利。”

若是前半句话还算情有可原,况且夫妇一体,这是宁萝的事,林深作为她的夫君,积极地替她处理事情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但这不报官就很耐人寻味了。

酒楼里才多少伙计?哪有衙门人多,何况伙计们都不懂得如何寻人,不似衙门里的差役,听说甚至可以凭借鞋子大小判断出一个人的体重身高,找人,自然是他们更可靠些。

若林深真是他往日所表现出的人,他当然会喜欢那个死了的伙计还好好的,那么自然会想要去报官,可是,方才他只字未提报官,只说自己再带人去找一找。

找什么?

尽管宁萝之前也说过她不信林深当真是那等走狗,可是林深的行事却太可疑了,宁萝要稳住林深不能表现出来什么,但内心已经很煎熬了。

林深不提报官,可能也是一时之间未想起来,既然如此,她便替他报了这个官。若是无辜,自然万事大吉,若是不无辜……

宁萝一咬牙,坐了起来,把唤月叫了进来。

林深将炖好的粥小心用瓷碗盛好,端到宁萝房里去时,正遇见了唤月往外头去。

林深有些诧异:“怎么出去了?还没吃早膳吧。”

唤月道:“我预备在市集上买几个包子当早膳了,方才阿姐想起来昨日还有账没有给卖菜蔬的大娘结清,托我赶紧跑一趟,好赶紧回来帮着姐夫你一起寻人。”

林深便不说什么了,只道:“你慢慢来,不着急,我还要看你阿姐吃了早膳再出门,你路上小心点。”

唤月“嗯嗯”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家门。

她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刚才宁萝叫她进去时,只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去衙门里报官,只千万要避开你姐夫,不要叫他知道。”

为什么报官的事不能让林深知道?唤月想不明白,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此事与林深有关,他是凶手?

唤月很想问个明白,可是宁萝不说了,只催她赶紧走。

从宁萝的态度里,唤月有些回过味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替宁萝伤心,她的姑娘这命真的是太苦了,摊上那样的父亲不说,好容易高嫁,夫君又是个不靠谱的,还好姑娘想得开,没有被呕死,只是一心要离开王府,那时唤月还以为她们从此要奔向的前程美好无比,这个林深一定是姑娘的良配。

可有哪个良配能和这种凶案牵扯在一起的?

她真想替宁萝问问老天爷,世上这样多的人,为何偏偏对宁萝这般狠心。就算他老人家真的想欺负人,也不能只逮着宁萝一个人欺负啊。

唤月魂不守舍地到了衙门,衙门处岑妄早就打好了招呼,因此她报官报得很顺利,很快差役就被派出去了寻人。

这是岑妄的想法,不能把伙计的死讯公之于众,是因为他要把这桩事情当一件普通的失踪案子去处理,也只有这样,当官府把绝大部分的人力放在查乞丐上,林深就会产生一种他安全的错觉,自然就会把警惕降下来。

至于杀了伙计的那个大阿人,自从岑妄在城外翻找出伙计的尸体,他便不觉得那个大阿人还会继续返回锦端。

而此时的岑妄看似没了线索,但其实这恰恰成了他最擅长的事——引蛇出洞。

他返回军营后便去寻了燕王谈论此事。

其实对于军营里或许存在奸细的事,燕王也不止一次怀疑过,因为他从前布置过一些偷袭计划,明明做得很隐秘,也都是奇袭,可那些大阿人仿佛如有神助般,次次都跑得很及时,总是让他千里迢迢带兵去啃了一嘴风沙回来,闹得他很郁闷。

也不是没查过,他身边的人,几个要紧将领身边的人,包括岑妄身边的人都翻来覆去查过,连‘诈’这样的计谋都使过好几次了,俱是一无所获,到了后来,燕王也只能认命,或许黑山上的祖先亡灵真的在保护大阿吧。

可是此番岑妄却明明白白告诉他,锦端确实存在大阿的探子,证据就是锦端城外十里地处一具死于大阿弯月刀下的尸体,燕王听完几乎是立刻拍案而起。

可紧接着,燕王便又疑惑起来:“大阿人高鼻深目,与我们的长相很是不同,若他们进得城来,没道理不会叫人看出来。”

岑妄道:“或许是汉人。”

燕王眼睛微睁:“汉人?怎么可能,锦端的汉人往上数三代,总有一代与大阿有仇,血海深仇不比财色/诱惑,怎么可能会有汉人愿意给大阿做事?”

岑妄道:“我也不明白,只是有这样一个猜测,但也只是个猜测。”

燕王沉声道:“你与我说说。”

岑妄便把对林深的怀疑说了出来,如他所想,单是骑马与乞丐两条,并不算很实的证据,燕王听了也是怀疑更多些,这时有人通报,官衙的差役来了。

岑妄点头,与燕王说了声,便转身出去问了那差役几句话,方才折回与燕王道:“林深没有提报案,报案的是他的夫人。”

燕王眉头紧锁:“你知道这和赌没有区别,何况他只是个小小的主簿,一切机密的事都接触不到,你说他要是把一些军营部署和武器库存告诉大阿还有可能,可是偷袭这种事,不到出发当天都是瞒得密不透风的,连底下的士兵也是集结后才知道任务是什么,他哪来的时间把消息递出去?”

岑妄道:“因此要诈诈他。而且又不是真的要劳动你老人家上战场,只是做个戏而已,没什么损失。”

燕王道:“去,我哪里是嫌麻烦了,只是觉得你证据不足,光靠直觉成不了事,还是先审着那些乞丐再说。”

岑妄皱眉。

他知道他的怀疑因为证据不够在燕王那里是站不住脚的,先让官府出面审问乞丐确实是当下最稳妥的做法,只是他担心不如此速战速决,宁萝会扛不住。

而事实上,宁萝确实有些快抗不下去了。

林深走后,宁萝其实很快就起身了,如此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真的躺得住?不过是不想引起林深的怀疑罢了。

她穿好衣服后,是想要去寻岑妄的。

有一件事,此时倒是让她在意起来,让她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和岑妄说一声,那就是上辈子的时候,锦端预备打一场必胜的仗,但那一次却让锦端全军覆没,连燕王都死在了战场上。

后来她是听说岑妄一直都没有找到奸细,可那也只是听说而已,因为后来的那半年里,在那一场诡异的败仗之后,锦端再也没有输过,在岑妄的统领下,次次都是大捷。

当时的情况究竟如何,宁萝其实是不清楚的,那半年里,她见着岑妄时总在出征的军队上,那时他已经和从前很不同了,身上再也没有那种少年气,反而整个人都沉得很可怕,像一块玄铁重重地压在队伍的前方。

哪怕是大胜归来也是如此,从没有见他脸上露出过一点的笑意。

宁萝也知道当时他很艰难,那次大败,让锦端元气大伤,岑妄再也没有办法在燕王的羽翼下逍遥自在,他成了新的燕王,就必须要担起燕王的责任来。

因此他需要照顾伤员,安抚烈士家属,操练新兵,振作士气,还要率兵打仗。

其实那个时候连坊间都不支持岑妄亲征沙场的做法,因为燕王这一脉驻守锦端太久了,几乎成了百姓心中一面不倒的旗帜,可是今天燕王却死在了大阿的铁骑之下,他们便开始害怕了。

已经死了一个燕王了,若岑妄也死了呢?他甚至都没有成亲,还没有孩子,如果他再死了,锦端就没有燕王,没有守护神了,大阿可以在一夜之间踏破锦端的城门,把整个锦端屠戮干净,那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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