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第二年(86)

作者:相吾 阅读记录

于是岑妄一扯缰绳,带着宁萝一口气跑了好几里地,等确认那边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时,岑妄才慢慢停下来,让马缓缓地往前走。

而这之间,宁萝都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岑妄道:“被吓到了?”

宁萝回过神,声音有些苦涩:“有点,明明是认识了两辈子的人,今天却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岑妄还以为宁萝是被尸体吓到了,结果她竟然只是在想这个。

岑妄有些闷:“你也认识了我两辈子,也不算了解我。”

宁萝道:“那不一样。”

“是啊,确实不一样,毕竟林深是你真心喜欢过的人。”岑妄的声音更闷了。

宁萝听出了他在吃味,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若说要安慰,她自己也心情复杂,没有心思安慰别人,何况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件事说来还是她更难过些,也不知道岑妄在跟她争个什么劲。

她不说,岑妄的嘴巴就不停了,他把宁萝离开后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其实很简单,洪真在把她绑了给林深送去后,就去找了官府自首了,县令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自专,忙告诉岑妄,岑妄也大吃一惊。

大家都不能理解一个汉人怎么能帮大阿残害同胞,但洪真却与他讲,他们这些汉人被抓去时年纪都很小,大阿一顿棍子一顿美味的培养他们,让他们逐渐在成长过程中混乱起来。

他们记得那些家仇,可是却模糊了国恨,他们不认可汉人的身份,但又不能被接纳进大阿,为了能多要口羊肉吃,帐篷能多往里面扎一扎,他们需要更迫切地把自己变成一个大阿人,于是逐渐的,家仇也变成了国恨,却是对锦端的恨。

很奇异的转变过程,洪真看出了岑妄的不理解,便道:“你只需要认识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想要活下去的懦夫便可。”

因为懦弱,所以面对武力值更高的大阿,也不敢报复,但又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家人死亡的事,于是他们移花接木般,把所有的仇恨都算到了锦端去,这样换一个对象去恨,他们也就解脱了。

但洪真不是这样的,他始终不曾找到这样的解脱,反而因为在锦端生活久了,更认可自己身为汉人的身份。

他一直都希望找到一个能让他背叛大阿的机会,可是过往林深藏得太深,很难让他抓到把柄去揭穿林深,并且让所有人都相信,锦端其实不是那么安全。

所以洪真一直都在等。

宁萝听完也感慨,同样的境遇,洪真与林深却是不同的心思。

岑妄趁机道:“你瞧瞧洪真,再瞧瞧林深,可见林深心思黑暗,属实不是好人。”

宁萝白他:“他是大阿的探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明白,不用你一直强调。”

岑妄道:“那你现在心情能稍微好受些了吗?”

宁萝未答。

岑妄道:“你毕竟刚没了丈夫,我也是死过娘子的人,因此也不是不能理解,所喜我有守孝的经验,可以教教你,我们两人,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正好多走动,多聊聊,才能让自己不再积郁,早点从悲伤中走出来。”

宁萝听出他的心思,说白了,便是变着法子要见她。

宁萝‘呸’了声:“谁要给他守寡了?我给他守寡都是对不起我自己。”

岑妄道:“哦。”

简简单单的一个子,却难掩高兴。

岑妄道:“阿萝,我明日便要出征了,你可以来送送我吗?”

宁萝诧异:“这样快?”

岑妄道:“大阿那边还不知道锦端的事,为了在他们察觉前又把王庭搬走,我们自然要尽快奇袭。”

宁萝理解了。

岑妄道:“所以阿萝,明日你可以来送我吗?”

岑妄是要为国出征的,宁萝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因此点头同意了,岑妄高兴了起来,小声道:“我就知道,阿萝你最好了。”

第六十四章

岑妄把宁萝送到了王府。

宁萝很是诧异。

王府并非岑妄一人居住, 燕王王和燕王妃都在王府里,何况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燕王与燕王妃必然已经得了消息,岑妄趁夜去捉人, 两人自然是难安寝,都在候着消息。

王妃倒也罢了,可是燕王至今还不知道她假死的事。岑妄这样把她带回王府, 不就一切都暴露了吗?

宁萝紧张地道:“岑妄你疯了, 你快把我带回家去。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你是嫌事情还不还不够复杂吗?”

马却未停,岑妄反而易扯缰绳, 让马奔得更快了。

他道:“你出了这样的事情去哪儿我都不放心。我明日就要出征了,你是打算算让我带着担忧上战场吗?到时候我在战场上吃不好, 睡不好的多影响战局, 你放心, 母亲是知道我们的事的,父亲那里, 一切有母亲呢, 不必你担忧。”

岑妄这般说, 却更让宁萝觉得他在发疯, 她是什么样的身份?本该死掉的世子妃,却已探子的娘子的身份回了王府, 这要让燕王妃如何看待她?燕王如何看待她?

她根本是无地自容的。

宁萝几近哀求道:“岑妄, 你停下来罢。”

岑妄猛扯缰绳,夜风吹得静,唯有宁萝近在咫尺的抽泣声是清晰的。

岑妄有些慌:“阿萝, 你在哭吗?”

记忆里的宁萝是不爱哭的, 上辈子她都到了那样的地步, 但落的泪还是少的, 虽然今生发生的事情也多,但岑妄见她,总是冷静,理智,果决,仿佛永远都不可能为情爱所累。

这一度让岑妄怀疑宁萝身上是没有感情的,她只在乎自己,选择自己最想要的,或者最有利于自己的选项。

但是,现在宁萝在哭,就在他的怀里,瘦削的肩膀随着抽泣声微微耸动着,哭声是细弱的,像是一根细而韧的长线,将岑妄的心一匝匝地缠绕起来,而后抽紧,变得闷胀起来。

岑妄手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他现在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也就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用手掌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子,用懊丧的语气道:“都怪我,又擅做了主张,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不愿回王府,便不回去了罢。只是阿萝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宁萝摇了摇头:“不怪你,算了,走罢。”

她想要止住抽泣,慢慢将情绪平复下来。岑妄察觉了,还惊讶地发现宁萝的法子十分有效,从崩溃哭出声来,到若无其事地继续坐着,用不了太多时间。

岑妄却无法对此产生任何的佩服与高兴,因为他意识到宁萝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可是人的情绪就像是水盆里的水,真到了要满溢出来的时候,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是压制不住的,压得狠了,水反而能将大坝冲到决堤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奔流直下。

水尚且如此,情绪等到决堤时,更是会直接把人冲垮。

刚才宁萝不就是露了马脚吗?她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岑妄意识到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宁萝就会像执意要离开王府,离开桑家一样,再一次离开锦端,等到了那时候,他们之间才是彻底的完蛋。

岑妄舔了舔嘴唇,紧张地道:“阿萝,你喜欢锦端吗?”

宁萝没有吭声,岑妄这话太像劝说的开场白,宁萝也大约能猜到他要说点什么,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无力回复。

喜欢锦端吗?自然是喜欢的,否则她这辈子也不会重返这伤心地。

岑妄道:“我想你是喜欢的,否则明知道我在这儿,你也不会来了。”

宁萝这才出声:“那又怎样?总要离开的。”

岑妄道:“为何要离开?你这样喜欢锦端,凭什么离开?你应该在锦端看到河清海晏,太平盛世,而不是抱着遗憾与苦痛离开这儿,这儿很美,我希望你今后想起它时是微笑着的。”

宁萝道:“可是我已经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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