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109)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他敏锐地察觉了她的情绪:“你不喜欢?”

桑湄有些发怔:“我只是没想过……还会再听到撷阳郡的事情。”

奚旷上前一步:“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最喜欢的鸟。”

桑湄忽地转过身,面朝奚旷,直勾勾地看着他。

奚旷不明所以,但还是道:“之前带你去打猎,最终让你受了惊,这一只蓝仙儿,就当作是我对你的补偿。”

桑湄:“你的伤……”

“差不多已愈合了。”

桑湄淡淡地笑起来:“那就好。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蓝仙儿的时候,崴了脚。是你背我下的车。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鸟儿。”

奚旷的目光在她发髻上一支玉簪上停留了一会儿,道:“以前给你的那些点翠,丢了罢。”

长时间的静默后,桑湄忽然蹲下身,靠着墙根,失声痛哭。

“怎么了?”奚旷连忙奔过去,俯下身,想要问清楚她哭的缘由,可她却二话不说,狠狠咬在了他的肩颈上。

春日衣衫轻薄,她尖尖的牙齿轻而易举咬破了他的皮肤,泪水、口津,混着淡淡的血丝,又苦又咸,又腥又涩。

“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她哽咽道。

奚旷虽对她的突兀转变十分诧异,但更多的是欣喜若狂,只是短暂愣怔之后,便用力将她抱在了怀中,沉声道:“我早说过,我们就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重新来过。”

一只蓝仙儿,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了她的心防。

是故土情深,是故人犹在。

奚旷甚至都有些怀疑,倘若他早一点想到,是不是就可以更快与她冰释前嫌?

桑湄缩在奚旷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可他只觉得如浸春雨。

他捧起她的脸,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试探着吻了下去——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

她的睫毛狠狠地颤抖了两下,然后闭上了眼。

狂喜如同浪潮席卷了他的心,他轻轻描摹过她的唇纹,汲取着她刚饮过的花果茶的芳香。可这远不能满足他,他呼吸急促起来,舌尖轻点,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启檀口,松开了齿关。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换了个位置,变成了他靠坐在墙根,而她跪坐在他的腿木艮处,不盈一握的腰肢被他搂着,她像一株缘木而生的凌霄花,即将盛开在他的身上。

然而他们到此为止。

谁都没有说话。

奚旷沉沉地呼吸着,眼神幽暗,直到一切平息,他才抱着她,说道:“晚上我带你出府。”

“什么?”桑湄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哪?”

“去街上。”奚旷也不知道怎么脱口而出这个,他其实在此之前毫无准备。可就是这样鬼使神差的,他想要这么做。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吗?那就出去罢。”奚旷说,“趁着我还没离开,带你逛一逛通宁。”

-

奚旷果然说到做到,这天晚上,带着桑湄出了王府。

他没有让任何人随行,只是撑了把伞,牵住了桑湄的手,缓缓走着。

如雾一般的雨丝飘散在空气中,湿而不寒,润而不腻。他一身青衣,宽袍大袖,发髻高束,藏去了杀伐血性,好像只是一个简单的书生。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他戴了一只半面的妖怪面具,像是刚从哪个摊位上买回来似的。而桑湄也戴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面具,只是她一身水红色的裙裳,戴上面具,反而更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玩耍的小姐了。

有路人频频朝雀跃的桑湄投来目光,奚旷心里不适,却都忍了。

桑湄生来便习惯了人群的注目,此刻也浑然不觉,拉着奚旷的手,在小摊小贩间好奇穿梭,不一会儿,奚旷手里便提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

“谁说没用?”桑湄不满地反驳,“那些布偶,摆在我房间里,多可爱啊!还有那些剪纸窗花,明儿我就让人贴到你殿……屋中,免得你那屋子看上去总是阴森森的。”

奚旷无奈笑道:“那这风车、这陶响球、这彩泥哨买来又是干什么的?你别告诉我,买回去是用来逗鸟的。”

桑湄面色微微一滞,却很快恢复,瞪了他一眼道:“我觉得好玩儿,买回来怎么了?就要拿去逗鸟。”

奚旷摇了摇头,一幅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唇角笑意却始终没有下来过。

逛累了,街边传来馄饨摊的香气。

通宁没有宵禁,夜市里人也不少。直到此刻,桑湄一抬头,才发现到南门了。

南门卖馄饨的……

“饿了?”奚旷见她驻足不前,不由问道。

桑湄笑了笑:“有点。”

“那吃馄饨么?”

“好呀。”

馄饨摊不大,一个棚,几张桌子,一对夫妻正在灶台前忙碌,一对小儿女蹲在一旁,似乎在研究地上的蚂蚁。

“两碗馄饨。”奚旷言简意赅。

桑湄道:“我想要菜馅儿的。”

奚旷看了她一眼。

“好嘞!二位客官,一碗肉的,一碗菜的!”

“怎么开始吃菜馅儿的了?”奚旷问。

桑湄微笑道:“你不知道,这种街边的小摊贩,为了讨客人喜欢,都喜欢放肥肉。可我不喜欢。”

许多普通人家一年吃肉的次数很少,因此爱吃肥肉,可对于桑湄这种金尊玉贵的人来说,肥肉太过油腻,还不如吃菜。

奚旷道:“怪不得府上的厨子做出来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对吃食向来没什么讲究,只要不下毒,厨子做什么他就吃什么。还以为这是他们最近研制出的什么新烹饪技法,原来只是为了照顾某个人罢了。

“怎么,我让他们改的,你有意见?”桑湄挑眉。

“不敢。”奚旷笑了一声。

趁着等馄饨熟的工夫,桑湄问那对摊主夫妻:“这是你们的孩子吗?”

那妻子笑道:“是啊。正是调皮的年纪。”

桑湄看着一旁的男人,说:“孩子真小,是成亲晚吗?”

妻子似乎犹豫了一下,旁边的男人抬起头,回答:“还有个女儿,只不过不在。”

“嫁人了?”

“大概是自己做生计去了。”男人含糊不清地道。

见他不愿多说,桑湄便没有再问。

奚旷低声道:“我竟不知,你还如此爱与人搭讪。”

桑湄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等会儿与你说。”

馄饨很快熟了,桑湄吃了几个,便推脱说吃不下了。最后还是奚旷给吃了。

出了馄饨摊,奚旷道:“味道委实不怎么样。”

他还吃了一碗半——主要是桑湄把碗推给他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让他不好拒绝。

“不怎么样,人家也开了十几年了。”桑湄说。

奚旷道:“哦?看来你是去翻过你剩下的那个婢女的档案了。”

桑湄脚步一顿,几乎没能稳住自己脸上的笑容:“怎么?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奚旷道,“放在你身边的人,当然须得是清白出身。”

桑湄心思急扆崋转,嘴上道:“问风倒是清白出身,可就是太清白了,家里穷,才会和人勾结贪赃。我也正是吸取了这个教训,才去翻了听露的档案的。”

“有何收获?”

“与父亲继母关系不好,想来也不需要再贴补家用,应当无碍。”桑湄哼道,“方才你也看到了,她爹并不想提起她。唉,真是可怜哪!”

她唏嘘了一会儿,又开始抱怨听露一个人忙活不过来,让他快点把秋穗带回来。

……

夜里,沐浴过后,桑湄坐在床上,奚旷为她揉着酸痛的腿肚。

“年纪真是大了,这么一点路,竟然都走不动了……”桑湄嘀咕道。

奚旷:“等我从长安回来后,就带你多出去走走。”

“当真?”

“嗯。”

桑湄笑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