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123)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奚旷也两夜未睡,眼睛里满是血丝。烛火映照之下,更显得阴冷可怖。

听露抽泣道:“那天是千秋节,城中有庆典,桑姬开恩,放了大家出去玩乐。她本想让奴婢也出去,但奴婢走了,谁来照顾她呢?最后奴婢还是留下了。中午,桑姬陪奶娘在望山小院用了饭,陪了奶娘一会儿,便回了多景台,一直没出去过。晚上,桑姬用饭不多,厨房做了甜汤过来,桑姬说让他们别忙了,趁着最后热闹,也出去玩。奴婢就去传话,等传完话,桑姬也要睡了,她让奴婢先去望山小院瞧瞧奶娘,然后再去门房那儿守着,看谁回来太迟,或是彻夜不归,就记下来,第二天要罚的。”

那天夜里,她在门房那儿,一边打瞌睡,一边等着那些下人回来。结果突然被门房推了一把,示意她外面有动静,让她出去瞧瞧怎么回事。

她刚迈出一个脚,就见一个亲卫急急奔来:“刚才可有人出去过?”

她和门房俱是迷茫摇头。

然后她才知道,桑姬失踪了。

那一刻,她天都塌了。

“殿下,她说的应当是真的。”亲卫靠过来,在奚旷耳边低声道,“这几日属下反复盘问她,她的回答都基本一致,也和其他人核实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奚旷:“桑姬睡前喝的甜汤,是什么汤?”

亲卫道:“是酸梅甜汤。问了厨房,说桑姬近来爱吃酸甜口的。”

“可有剩余?”

“桑姬只喝了一碗,锅里有剩余,但那空碗,当时就交给厨房洗完了。”亲卫道,“也查不出什么来。”

奚旷神色冰冷:“着火的时候,你们也只听到了鸟笼摔落的声音,没有听到人声?”

“没有。”亲卫笃定,“那天晚上,府上都几乎没什么人,只有我等巡逻。若是真的有人声,当会很明显。”

“府上没什么人……”奚旷重复了一遍,“其他人家府上,也是这般的?可以放下人出去游玩?”

亲卫一怔。

而朱策顿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殿下是怀疑……桑姬是故意放走的那些人,好让自己偷偷溜走?

可她又不会武,这里又不是月弧山脉,而是殿下的王府,她能往哪跑?

有几个负责街上搜寻的亲卫对视一眼,上前道:“属下等在街上搜查时,确实也看见不少统一装扮的百姓在逛街,男女都有,而且往往是成群出现。想必是千秋节特殊,稍大方些的主人家,便会放下人出去玩。就和过年是一样的。”

奚旷不语,半晌,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听露:“本王四月初一离府,在此之前,也常有不在府上之时,那段时间,桑姬都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那些亲卫倒是没有问过。

听露顿时紧张起来,磕磕绊绊地回想:“也、也没做什么,除了有一日晚上,与殿下一起出府,其他的,也就只传过一次戏班,喊了奶娘一起听戏。”

又是戏班,莫非这戏班里头,真有什么猫腻?

“戏班里头,可有谁与桑姬过从甚密?”

听露:“也就只有……只有楚瑟姑娘和桑姬话说得多些。本来还有个芙珠姑娘的,但那段时间,似乎是抱病了,只有楚瑟姑娘来。”

“她二人,可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听露想了想,摇头。

奚旷深吸一口气。

“把她看管起来。”奚旷抬手指了一下听露,随即起身,往门外走去,“再去仔细查一查这个楚瑟,还有戏班分家是怎么回事。”

“是。”身后的亲卫退下。

奚旷快步而行,仿佛连日来的奔波并没有使他疲劳,反而令他更加精神。他眼中几乎是闪着奇异的光彩,说不定根本没有什么刺客,都是桑湄她——

“殿下。”朱策终于忍不住出声,“殿下是怀疑桑姬?”

“不知道。”他言简意赅。

“可若是如此,她是怎么从多景台逃出去的呢?房门反锁,她难道是跳窗?可她又不会武,这跳下去也太容易受伤了……”朱策不解,“再者说,她就算要逃,那床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心狠手辣,难保不会自己给自己划一刀,以混淆视听。

然而话到嘴边,奚旷却道:“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血,只是她喝的甜汤……水干了,都一个颜色。”

朱策心道,亲卫们经验丰富,这血肯定是验过的,要真是甜汤,一查不就知道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前面的奚旷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

朱策一转头,看见了立在望山小院门口的虞春娘。

作者有话说:

18:00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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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虞春娘一身薄裙,烟灰色的上襦,绣着灰绿色的襟领花纹,绀色的裙摆在夜风中微微晃着。她没有梳头,就这么披散着长发站在门口,身后是两名提灯的婢女。

奚旷定定地看着她。

婢女有些惶然道:“春夫人她睡醒了,非闹着要出来,奴婢没有办法……”

朱策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随自己走。

于是只剩下奚旷和虞春娘二人。

“奶娘怎么了?”奚旷放轻了语气。

“你是谁?”虞春娘看着他,眼神茫然。

奚旷:“……”

他没想到,这也就一月未见,母亲就把他给忘了。

他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回屋罢。”

虞春娘愣愣地被他带回屋里,屋里点了灯,他的眉眼比方才清晰了许多,虞春娘盯了他片刻,才慢吞吞道:“哦……是你。”

“奶娘怎么不睡?”他问。

“好吵……”虞春娘垂下头,玩着衣裳上的系带,“好多天没看到她了,她也不来陪我了……”

“谁?”

“就是那个经常来陪我的……桑……桑……”

“桑湄。”

“哦,桑湄。”虞春娘念了一遍,又抬头看向奚旷,“她为什么不来找我了?”

奚旷半蹲下/身子,注视着她:“奶娘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虞春娘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记得了。”

“那你们以前一起去看戏,记得吗?”

虞春娘忽然笑了起来:“记得,好看。”说完又迅速失落,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戏班也不来了?”

“那奶娘可记得,她与戏班里那个楚瑟,就是那个扮小生的戏子,有无来往?”

奚旷问这话,其实没抱多大的希望,果然,虞春娘也如他所料,一脸疑惑地道:“什么来往?”

“没什么,奶娘早些睡罢。”奚旷站起来。

虞春娘抱怨:“可是你们外面好吵。”

“马上就不吵了。”

虞春娘看着他跨出门槛,忽然叫了一声:“你去哪儿?”

奚旷回头,只见她端坐在月牙凳之上,双手捏着衣带,搁在膝盖上,长长的头发一半披在身后,一半披在胸前,烛光下,能隐约看见几缕银丝。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也是这样坐在凳子上,严厉愠怒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那时他还小,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说:“我去外面找姨母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揪过他的衣裳,朝着他的后颈就是两巴掌,嘶声道:“谁允许你去的?谁允许你去的?我不过是歇个午觉,你就不听我的话,偷偷溜出去?你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出去的?你找到姨母了?”

“没有……”他委屈地哭起来,“我没走很远,看到有不认识的人,我就回来了。”

“你本来就应该回来!”她愤怒地说道,“你以为姨母来看你几趟,她就可以相信了?只有娘会对你好!你就好好地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那时的她还中气十足,骂起人来毫不费力。

而现在的虞春娘,却只能微微仰着头看他,又无助又迷惘地问他:“你去哪儿?”

喉头忽然变得无比干涩,奚旷努力吞咽了一下,才道:“我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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