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154)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朕……无事……”

然而话音未落,他却咳得更猛烈了,而且是生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奚存不得已,拿了块帕子捂着自己的嘴,好半天才终于停下。

他收起帕子,随手团到一旁。

“儿臣方才进来,父皇就在咳嗽,现在又咳得如此厉害,是不是应该再叫太医来看看?”

“不必,他们晚上自会来请脉。”奚存道,“行了,朕不能多说话,你回去罢。”

奚曜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奚存一脸倦色,便咽了回去,躬身告退了。

一回东宫,奚曜便召来幕僚,关上门,肃然道:“本宫方才去见了父皇,父皇确实病了,还病得不轻。”

“这是为何?以前陛下,从未病过这么久。”

“或许是因为还在操心政事,所以迟迟拖着没好?”奚曜道,“父皇还问了本宫上次畜瘟之事,幸亏本宫早有准备,对答如流。父皇还夸了本宫有进步。”

“那不是好事吗?”幕僚问。

“不,这已经不重要了。”奚曜皱起眉头,负手立在书案边,轻声道,“父皇咳嗽咳得很厉害,甚至需要拿帕子挡着。虽然他收得很快,但本宫还是看到了一些东西。”

幕僚的心也不由沉了下去:“殿下……看到了什么?”

奚曜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本宫无意中瞧见,那帕子上,有血。”

“有血?”幕僚一惊。

“若只是普通风寒,怎么可能有血?而且看父皇的反应,他并不惊讶,反而很快把帕子折了起来,定是防止本宫看到。”奚曜安静了一会儿,看向幕僚,“你说,父皇这次,是不是真的病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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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都没上朝……”宁王府中,奚旷指尖轻点桌面,若有所思。

“朝中有猜陛下身患重病的,也有猜陛下遇刺的。但是太子进去见了陛下一面,却说只是风寒,不必担忧。”朱策道。

奚旷轻笑起来:“你猜陛下,究竟是不是风寒?”

朱策:“听说陛下不早朝之后,许多事情都移交给了太子做。如今无人管着太子,他近来行踪,好像很是飘忽不定啊。”

“他见了陛下一面,出来后却还敢有所行动,想必陛下的病情,确实有些重——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奚旷提腕,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泡了壶茶,“这个蠢货怎么也不想想,以陛下的性格,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好,岂能让他看出?”

“太医院恐怕已经查出陛下中毒一事了,只是还未查到源头,所以我们的桩子,还安然无事。”

“无妨,反正陛下近来也不出太极宫,让人不必妄动,顺其自然即可。”

“是。”

“还是得多谢太子,若不是他与陛下生了龃龉,自己送上门去,说不定现在,又是我被传唤到长安了。”奚旷摇摇头,吹了吹盏中浮沫,“朱策,守株待兔的感觉,如何?”

“好极了。”朱策抬眉,“瞌睡送枕头,太子殿下可真是咱们的贵人啊!”

奚旷笑了一声:“孟敬升说,前段时间上朝,陛下都不理太子,太子的脸都黑成了锅底。如今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他定是高兴极了。就让他高兴着罢,这权力握到手上后,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开的了。”

“听说近来,尚书令又开始对太子和颜悦色了,只剩一个太子妃,还时不时在东宫闹脾气。”朱策下意识道。

奚旷脸上的笑意褪了下去:“太子妃如今也恢复了,是么。”

朱策:“……”

奚旷抬眼:“是么?”

朱策装死失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陛下之前就遣人往东宫送了补品,尚书令夫人又亲自到东宫照顾,岂有不恢复的道理。”

“你说,陛下听到太子妃小产时,是怎么想的呢?”奚旷轻声说着,将手中的茶盏握得更紧,“是觉得自己痛失了一个孙子,还是觉得,幸亏这个孩子还没生下来?”

朱策:“……属下不知。”

“你下去罢,好好休息。”奚旷失了聊天的兴致。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木架上攀援的藤蔓。初冬的时节,原先绿油油的藤蔓,此刻也披上了灿金的外衣,看上去,毫无枯败之感,亦是生机勃勃。

这是桑湄要求的,她从小在宫中长大,知道种什么样的花草最好看。

距离她消失,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她的踪迹,长安城内、长安城外,几乎被他派出去的亲卫暗中掀了个遍,却都没有她的影子。

可是,不在长安附近,又能在哪儿呢?

中原这样辽阔,她到底在哪儿呢?

这大半年来,他总是在做梦,做各种各样的噩梦,最后却又被惊醒,半宿难眠。

梦里有她的影子,却没有她的脸,也没能跟她说上过一句话。

他渴望再见她一面,却又极度害怕在梦里见她,因为有传说,如果太久没见的人忽然入梦,那就是对方出事了。

到了后来,他每天晚上都要喝很多酒,才能安稳入睡,睁眼就是天亮,连噩梦都不会做了。

第80章

“好热闹呀。”桑湄背着竹篓,用头巾裹着脸,露出的一双眼睛却好奇地左右张望。

随从道:“再有一个多月,就该过年了,正是置办年货的时候,街上自然热闹。”

桑湄弯了眼睛,问他们:“请你们吃午饭好不好?”

两个随行对视一眼,客气回答:“小姐觉得开心,怎样都好。”

这段日子,他们也与桑湄熟悉起来了,发现原本以为高不可攀的清鸾公主,其实也只是个年轻活络的普通姑娘后,他们便不再那么拘谨,一切都顺着她的心意来。

桑湄找了家酒楼,要了个二楼的雅间坐下。

菜肴上得很快,随从在门口挂上了“免扰”的牌子,关上了雅间的门。

一缕微风从未合拢的窗户中飘进,街上的人声、馆内的乐声交错在一起,显得格外有烟火气。

“弹得不怎么样。”桑湄摘下头巾,笑着点评酒楼内的乐师。

“毕竟这只是个小镇子,能想到找个乐师弹琴招揽生意,已是难得了。”随从道。

他们如今,就在这麟州地界内,所处的九沂镇,就是麟州下辖的十几座小镇之一。论人口数量、论富裕程度,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平原大城,只与桑湄曾经待过的撷阳郡不相上下。

但这样的地方,就胜在淳朴自然。

桑湄拿起筷子,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道:“舅舅那边有消息了吗?”

随从答:“孟大人说,陛下近来身体不适,之前还停过半个月的早朝,后来大抵是流言愈演愈烈,不得已又出来上了几天,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但明显精神欠佳。后来大约是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就让太子监国了。”

桑湄咬着筷子尖,转了转眼珠:“奚存那人,竟会病得这样严重?”

“听说是的。孟大人想求见陛下,当面禀报一些疏浚河道之事,陛下也没见,只是让身边的大太监打发他去找太子了。结果被太子挑了一堆毛病。”

“舅舅没去问问宁王,此事要怎么办?”

“这……孟大人倒是没说,大约是消息还在路上。”

“若奚存真是病得上不了朝,我不信宁王还坐得住。”桑湄自言自语,“除非,奚存生病,也在宁王意料之中。”

说到这儿,她便兀自笑了起来:“那还真是比我想象得更快啊。”

她一笑,阳光透过窗纸映在她脸上,便生出几分朦胧的美丽来。

她自从离开了蹇州,就丢掉了那海棠花包。每日涂舅母留给她的药膏,渐渐地,皮肤上的红斑也慢慢消下去了,如今虽还有些残余的红点,但乍一看,只以为是脸上生的淡色雀斑。

吃完了饭,桑湄重新包好头巾,与随从往外走去。

他们采购了一路,回到了一间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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