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161)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但传到九沂镇的时候,细节已经缺失了许多,许多百姓都觉得,皇帝本来就病重,那么他病逝后宁王继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登基,自然也要做点什么。首先是恢复了之前被废太子打断的打通南北河道计划,继而砍掉了好几个只捞油水不干实事的冗余官位,最后是调整了今年的税收分成。前两者成效尚不明显,但后者,却受到了百姓的一致拥护。

春天到来的时候,百姓们的谈资很快就从“减税令”变成了“陛下要找的那个桑姬”。

而故事的主人公,桑湄,正和她的两个随从,小木屋里围桌而坐,小酌怡情。

“孟大人说,当今陛下自登基后,便一直在派人寻找小姐下落,但一直无果。孟大人曾因‘发现小姐失踪’而与陛下吵架,然从始至终,陛下都未反驳大人一句。”随从道。

因孟敬升在奚旷心中扮演的角色,一直是个与桑湄相熟、但并不十分亲近的亲戚,所以一开始发觉“桑湄失踪”的时候,他去找奚旷要过人,奚旷对他的指责照单全收,并未置气,但事后却从未停止过寻找桑湄的行动。

新帝登基,后宫空无一人,群臣自然要上书选妃。孟敬升感受到了危机,又因为迟迟找不到桑湄,他为了保住与奚旷的这一份“姻亲关系”,还暗示过奚旷,实在找不到的话,追封桑湄也可以。结果奚旷大怒,直接撕了他那封奏折,让人丢在了孟宅大门前。

至此,孟敬升才敢彻底确定,他这个外甥女,竟是真的吃定了奚旷,不由对她更加刮目相看。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桑湄慢悠悠地抿着酒,“他把我的画像贴满了各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通缉要犯呢。为防意外,我也不好在山下待太久,你们跑上跑下的,着实劳累。”

她上次下山,在告示栏看见了自己的悬赏启事,吓得她赶紧捂紧了头巾,扭头就走。不过话说回来,她在宁王府的时候并没有画过像,现在贴在各州的画像,大约都是奚旷让人从南邬皇宫里保存的画像上临摹下来的,上面还是十五岁时刚及笄的她。

“小姐客气了。”随从们道,“不过陛下此举,终究欠妥,如今人人皆知小姐下落不明,岂不是有损小姐名声?小姐将来回宫,恐怕非议甚众。”

桑湄笑笑:“他都开始贴画像寻人了,想必是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一遍,已是山穷水尽。就算不写名姓,那南邬的百姓一看画像,不还是可以认出?这与掩耳盗铃又有何异?至于名声,我自有办法。”

一个皇后的名声,由两部分构成。一是身为女人的名声,若不守妇道、不安于室,便容易遭到丈夫嫌弃,这点在她身上不必考虑;二是身为国母的名声,若挥霍无度、刁钻刻薄,那便容易遭到群臣弹劾、百姓怨怼,她若要当皇后,南邬百姓必是全力支持,而不了解她的北炎百姓、北炎臣子,也许颇有异议,这才是她真正要面对的事情。

“如今后宫空置,群臣恐怕已经为了他身边的位置,抢破了头罢。”桑湄托腮,眼中难得燃起几分兴趣,“他们大概都以为我死了,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呢?”

太有意思了。

与人斗,真是其乐无穷。

“对了,小姐,今日我们在街上,看到了一个人。”

桑湄挑眉:“谁?”

随从答:“是之前在蹇州时,经常来客栈里找小姐的那位公子。小姐走之前,还专门去找过他一次。”

“魏庭辉?”桑湄惊讶地放下了酒杯,“你们在九沂镇的街上看见了他?”

“正是。他当时正在一家面馆里吃面,我们瞧见了她,但他并未瞧见我们。我们想着,先把这事告诉小姐再说。”

桑湄拧了拧眉,疑惑不已:“他来做什么?找我?”

“小姐之前与他说过,自己在九沂镇的事?”

“确实说过……”

两个随从对视一眼:“会不会是他在蹇州看到了寻人启事,为悬赏所动,然后想去长安上报皇帝……”

“那倒不会。”桑湄说,“且不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他真有此心,直接从蹇州去长安便是,何必绕路来九沂镇?”

她想了想,交代道:“你们回去后,看他有没有离开镇子,又在干什么,回来禀报于我。”

“是。”

桑湄本想着,要观察魏庭辉的动向,势必得观察许久,没想到第二天下午,两个随从便带着魏庭辉出现在了她的屋前。

桑湄一打开门,便震惊了:“怎么这就把人带来了!”

随从尴尬道:“昨日属下跟踪了魏公子一夜,谁知魏公子今日一早便往郊外走,郊外人少,又没什么遮掩的地方……”

平坦坦的大路,连棵树都没有,跟踪不得不暴露。

魏庭辉一身浅青春衫,长发高束,身上不再背弓,只斜背了一只水囊。

几月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只是眉眼并无太大变化,依旧皎然疏朗。

他朝桑湄行了一礼,道:“是我唐突,还请桑姑娘见谅。其实我已到镇上三四日了,只是前几日未与两位遇上,所以桑姑娘并不知晓。”

桑湄:“你真是来找我的?”

“是。”魏庭辉道,“我知道姑娘就住在九沂镇附近的某座山中,只是不知具体是哪一座,所以这几日一直在找。也幸亏两位兄台见到了我,才让我不至于继续闷头找下去,否则,恐怕我也没那么多时间。”

桑湄道:“进来说话罢。”

她为魏庭辉沏了杯茶,魏庭辉坐下,打量了一下周围,忍不住道:“姑娘住的……委实简陋。”

桑湄笑笑:“够用就行。我这儿也没有什么好茶,你随便喝喝就成。”

魏庭辉颔首:“是我冒昧叨扰了。”

“你方才说,没那么多时间,是什么意思?”

“姑娘虽居山中,但应该也知道,去年冬天,朝廷开始推进科举一事罢?”

桑湄点头。

“我去考了。”魏庭辉平静地说,“蹇州考生中,名列第一。”

“真的?那真是恭喜恭喜!我就知道魏公子深藏不露!”桑湄十分惊讶,睁圆了眼睛,“只是你为什么突然会想要去科举?我去年问你时,你还说并不想当官。”

魏庭辉摩挲着手里的劣质茶杯,眼神有些飘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家里人也劝我……总之,我去考了。”

“而且考得十分不错。”桑湄笑道,“魏公子年少有为,着实令人敬佩。”

魏庭辉:“其实……蹇州本就是稍显落后之地,我又从建康而来,属于是占了便宜……”

“可是,你现在是要去长安赴春闱罢?如今新帝登基不久,正是要巩固势力的时候,我听说他要求吏部加快科举进度,尽可能早些甄选出人才,为他所用,所以今年才这么着急。”桑湄笑盈盈地说,“等到了长安,拿着北炎惯用的卷子,和那些北炎考生一起考试,对你并不利。”

魏庭辉手指紧了紧:“我会尽力。”

“不过,你拿的是蹇州户籍,与我舅舅同出一州,将来若是金榜题名,少不得会被皇帝注意。而你又姓魏……”桑湄忽然皱了皱眉,“你兄长的名字,皇帝是知道的……”

“无妨。”魏庭辉静静地看着她,眼珠乌黑,“其实,庭辉并非我的本名,而是我的字。到蹇州后,孟大人替我们一家改户籍时,就已经一齐把名字改了。”

“原来如此。”桑湄这才略略放心,“考试前夕,每一日都十分珍贵,魏公子却还专门绕路来找我,莫非是有什么要事?”

魏庭辉抿了抿唇:“皇帝到处张贴你的画像,我知道,你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但还是想来问一问,是否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桑湄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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