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198)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顾锦兰十分不解:“现在的喜脉已经很明显,微臣应该不会把错。”

桑湄道:“我怕月份太小,风声传了出去,对孩子不利。”

当初在通宁,她骗了来把脉的女医,令那女医以为是她脉象特殊,月份还小的时候不明显。若是当初两个月的喜脉都把不出来,如今一个月却能把出来,岂不是笑话。

顾锦兰便没再坚持,只嘱咐了几句桑湄近期要注意的事情,又和秋穗交代了一些。

当夜,奚旷宿在栖鸾宫,轻轻蹭着她的脖子,想要暗示什么。

桑湄却一把按住他不老实的手:“不可。”

“为何?”奚旷问,“你来月事了?”

“恰恰相反。”桑湄抬眼,平静地望着他,“我已有月余不曾来月事。”

奚旷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什么意思?”

“我怀疑我有孕了。”桑湄蹙了蹙眉,“但我今天召了顾太医来把脉,却不是什么喜脉。”

“怎么会有孕?”奚旷豁然坐了起来,焦虑不安,“明明每次都用了羊肠衣……”

“那又不是万无一失的。”桑湄微微叹了口气,“不过你也别太紧张,若是真的,那又没什么关系。顾太医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好得很。”

“不行,得让她再来把把脉。”奚旷想下床,却被桑湄一把拉住。

“你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她白天把过了,不像喜脉,难不成就过了几个时辰,脉象就变了?”桑湄说,“再者说,若是真的有喜,你难不成就不要它了?”

奚旷怔住,喃喃道:“不是……”

“没事的。”桑湄抱住他,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若是真的有,便是天意如此,接受就是了。”

明明她才是那个孕妇,怎么反过来要安慰的却是他。

奚旷问:“那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口味变了?身体不适?”

桑湄摇头:“都没有,也许是月份还小。”

“会不会不是有喜,而是生了什么别的病,才会导致月事推迟?”奚旷拧眉,“再换个太医来瞧瞧罢。”

“行了,你消停点。”桑湄说,“我之前也是这样的,都有症状了,还把不出喜脉来。再耐心等等就是了。还是说,你宁愿是想让我生别的病,也不希望我有孕?”

“我不是那个意思……”奚旷抱紧了她,“我只是,我只是……”

上一次她有孕的时候,他不仅没能察觉出她的异样,甚至还不在她身旁,叫歹人钻空下了毒手,剜心蚀骨之痛,毕生难忘。

“没关系,这一次,不会再有了。”桑湄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喉头微哽,奚旷艰难出声:“……喜欢。”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都喜欢。”

她笑了,仰起头来,眼睛微微发亮。

-

奚旷如临大敌了两个月,终于在新春将近的时候,桑湄被确定为有孕。

“当真?真的是喜脉?”

“千真万确,恭喜陛下!恭喜娘娘!”顾锦兰跪在地上笑道,“娘娘体质特殊,前阵子把脉,脉象不明显,微臣也不敢乱下定言,但如今脉象已十分明显,娘娘确实已有孕将近三个月!”

“好,好啊。”奚旷坐在榻上,神色恍惚,“下去领赏。”

“谢陛下!”顾锦兰提着药箱刚要出去,却又被奚旷叫了回来。

“顾太医,娘娘这胎,稳不稳?健不健康?需不需要吃什么补药?这宫里头,有没有什么孕妇不能碰的东西?你赶紧检查一下。”

顾锦兰忍俊不禁:“陛下放心,早在娘娘脉象还不明显的时候,为防万一,微臣已经检查过这宫里的东西了。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也全都跟秋穗姑娘交代好了。一切都是按照娘娘有孕的情况吩咐下去的,如今也只是确定了这一情况而已,并不需要其他什么改变,还请陛下放心。”

奚旷这才松了一口气,让她下去了。

桑湄坐在床上,莞尔望着他:“这下石头终于落地了?”

奚旷点了点头。

桑湄会怀孕,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但真的有孕,又怎能不让他心生欢喜。一想到即将可能拥有他们两个的孩子,可以将当初的悔恨与遗憾弥补起来,他就夜不能寐。但又唯恐只是竹篮打水,所以他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反倒叫桑湄伤心。

如今终于放心,他忍不住紧紧拥住了她肩膀,低声道:“辛苦你了。”

桑湄道:“还好,我倒也没有十分辛苦,比起一些孕妇来说,我已是相当幸运了。”

她只是有些易感疲劳,爱睡觉,挑食,孕吐之类的反应倒不特别明显,也不知道是太医院调养得好,还是老天怜惜。

“我近来有一个想法,想与你说说。”桑湄道。

奚旷:“你说。”

桑湄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我想做些事情,为自己和它积攒功德。”

“你要去烧香么?”奚旷问。

“非也。”桑湄说,“我想联合太医院和女医署众位医官,出一本医经,专门整理妇人从怀孕到生产后的一系列症状及应对之法。我知道以前也有过此类医经,但那大多数是写给大夫看的,给大夫做参考学习,普通百姓不知道也想不到去看。而我想让人整理的这本医经,不仅要收集各类病例,让大家方便对症下药,内容更要通俗易懂,即使是不懂医理的普通人,看了也能明白该怎么办。”

奚旷沉吟:“这倒确实是个好事。只是即使写出来了,普通百姓一看是医书,大约也不想看,更别提还多的是不认字的百姓,这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血?”

“所以我才要以皇后的名义去做,看在我是皇后的份上,总得有人给给面子的。”桑湄微笑,“至于不识字的百姓,我当然没办法逼着他们看。只是我想,最先一批识字的百姓看了,若是觉得内容好,自然会口口相传,传到不识字的百姓耳朵里。”

“那你便放手去做。”奚旷道,“不过,你是怎么会想起来做这么件事的?”

以往高门贵妇或是深宫嫔妃,想要给孩子积攒功德,要不就是烧香拜佛,要不就是去布施行善,鲜有人会有如此奇怪的著书想法,著的还是不易传播的医书。

“我以前当公主,如今当皇后,却从未有人教过我,女子怀孕后该怎么办。我所听到的知识,全都是怀孕后大夫告诉我的,可在这之前,我却对此一概不知。我只知道,肚子里会有个新生命,却不知道为此我要付出什么,因此初初怀孕时,才会日夜恐慌不安。倘若我早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我想,当真的来临的时候,也就不会那般恐惧。”

“还有你。”桑湄也看向奚旷,“这段时间以来,你也很担心罢?你的担心,无非就是出于对女子怀孕一事的不了解。那倘若你能知道得更多,是不是就能消减这部分的担心?抑或者是,因为了解得更多,所以可以对更具体的事情担心,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而不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症结出在何处。”

她当初在蹇州,亲眼见到了魏书涣的妻子是如何生下的婴儿,带给她的震撼,难以言表。因为亲眼看过,所以对“怀孕生子”一事,才会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才知道所谓的怀孕生子,并不是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

人人皆知生产凶险,却不知具体是如何凶险,如此一来,便会有更多搏命、或被迫搏命的人。就像人人皆知山林凶险,然而因为说不出究竟哪里凶险,便总是挡不住冒险人的一颗心。

“我想让世上的女子都知道,怀孕、生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在不知道要面临什么的时候,就被人哄劝生了孩子,那便是天真被骗;但如果知道了这些还愿意去生,那便是自己愿意——无论是真心喜欢孩子,还是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那至少,她已经清楚了代价,也愿意为此承担后果。但人海泱泱,总不能指望人人都是好人,最坏的情况,就是女子不愿生,却要被迫生,倘若真的没办法阻止这件事情,那她如果曾经有机会看过这本医经,知道一些应对之法,总比全然不懂、伤害自己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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