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39)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她们说话时全然没有防备,如今被他听了去,再傻的人也应该想明白自己落入圈套了。

桑湄摇扇的手停了停,道:“把它清理掉,只当不知道。其余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的良心到此为止,给他一个逃跑的机会,就仅仅只是“机会”而已。他逃走了,女使和侍卫长必不会放过他。

秋穗忐忑道:“他若是没死,万一将来要报复公主,可如何是好?”

“我马上就要回建康了,宫禁森严,他又能如何报复我?”桑湄不以为意。

只是当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两人地位会颠倒至此,天差地别。

但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好人,自然也不会生出什么“上天为何如此对我”的怨怼。

天道轮回,不过如是。

桑湄解下了外衣,去搂奚旷的腰。

她当初靠这种事栽赃他,如今他想用这种事羞辱回来,合情合理。

她若是反抗,到时候倒霉的是自己,别说是贞不贞洁的事了,奚旷说不定直接就拿簪子划开她的皮了。

只有顺着他的意,把他哄好了,得了他的欢心,得了他的信任,才是正理。

她吻了吻他的嘴唇,感觉到他明显变了的呼吸,又去吻他的脖子。

谁知正当她准备再往下的时候,他却一把按住了她。

月色从窗纱间漏下,她看见他眼中涌动的光亮。

他很想问问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还是她天生就无师自通,知道该如何撩拨才最有效?

他从当侍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对她有那种亵渎的欲望,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那不是自己该碰的。可后来她自己都不当一回事,他又有什么隐忍的必要?

每个幻想复仇的日日夜夜,他想过杀死她,想过蹂-躏她,当然也想过最卑劣最恶毒的那种,打碎她的所有傲骨,摧毁她的所有信念,让她无依无靠,让她只能臣服在自己脚下,并且心甘情愿地成为专属于他的、金笼珍囚的禁-脔,让她满心满眼只有他,因为害怕他把她丢弃,害怕他喜新厌旧,所以要变着法儿要讨好他,哪怕他对她再坏,她也会像一个卑微的奴婢那样,为了取悦他而使劲浑身解数。

——这些都是他最疯狂最阴暗的想法。

他以为她这样做的时候,他会生出“天道好轮回,你也有今天”的大仇得报的剧烈快感。

但原来并没有。

奚旷觉得自己一定是贱骨头又发作了。

所以才会觉得,她这样躺在身下讨好男人的样子很可悲,所以才会怀念,她当初踩在雪白的兔毛毯子上,对他居高临下微笑的模样。

桑湄身上那块沉重的黑影消失了。

她诧异地看向躺在她身边的男人。

“睡觉。”他毫不客气地说。

桑湄不敢多问,抓起自己的衣服,就打算滚到脚踏上去睡。结果刚出去半个身子,就被他扯住头发又拽了回来。

“谁让你走的?”他粗暴地把她塞进了被子里。

桑湄被他抱在怀里,屏住了呼吸。

她的背就贴着他的胸膛,能明显感觉到那片绷带的存在。

“殿下……”她试探着道,“这样恐怕对养伤不好,若是我睡着了不注意……”

奚旷冷冷道:“操什么心?死不了。”

桑湄闭嘴了。

他的身体比想象中更加滚烫和结实,她睁着眼,对着那片泄露了月光的窗户发呆。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都主动送上门了,他竟然还拒绝?若是他真的厌恶她,不想碰她,又怎么会抱着她同榻而眠?

她此次主动,本就是存着拉拢安抚的心思。因为世人总觉得男女一旦发生了亲密关系,女子便牢牢绑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奚旷若是能这么想最好了,那就意味着她一旦成功,一定程度上,他对她就会放下戒备。

但如今她没有成功,却也意外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他是真的不怕她半夜起来杀了他,还是自负到觉得她根本杀不了他?

抑或是,他对她余情未了?

一个男人,若是真正喜欢一个女人,必然会小心谨慎,生怕哪里冒犯,惹其不快。只有他觉得一个女人并不重要的时候,才会把自己的意志列为第一需求,不关心女人的感觉,甚至以享受女人的抗拒为乐。

但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奚旷除非是疯了,才会继续喜欢一个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女人。

而且他先前不是分明以羞辱自己取乐么?

“怎么,就这么想侍寝?”奚旷忽然贴得更近,满是茧痕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

“我……”桑湄咬了咬唇,睫毛戳在他的手心,引得他手心一阵细密的痒,“只是想让殿下知道,我并无不愿。”

他没有再说话,她被蒙住了双眼,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

晖玉殿的被子比披香殿的厚实多了,人一暖和就容易倦怠,折腾了一夜,桑湄也累了。

总之今夜看样子他也不会对她如何了,她索性不再去揣摩他的心思,渐渐地睡着了。

清晨时分,奚旷睁开了眼。

怀中的人睡意沉沉,衣襟微微散开,肌肤上一点小痣若隐若现。

简直是噩梦重现,奚旷一瞬间冷汗清醒,待看清这屋中陈设后,才慢慢平复了呼吸。

他缓缓地把几乎麻痹了的手臂从桑湄身子底下抽出来,默然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绕过她,下了床。

他披上大氅,问值夜的士兵:“昨日随桑姬一同来的那婢女呢?”

士兵答:“朱大人命她在隔间歇着了。”

“叫起来。”奚旷淡淡道,“本王有事问她。”

秋穗几乎是一夜未睡,士兵一叫,她就从榻上弹了起来。

她步入正殿,只看到正襟危坐的奚旷。

桑湄不见人影。

秋穗拧起了眉,望向远远的内殿深处,忧心忡忡。

“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奚旷一边斟茶,一边道。

秋穗深吸一口气:“奴婢见过宁王殿下。”

“人还活着,别紧张。”奚旷俯视着她道,“本王只问你几句话。”

秋穗伏低身子,洗耳恭听。

“你家公主派刺客行刺本王,该当何罪?”

秋穗惊愕抬头。

“别告诉本王你不知道。”奚旷撇了撇盏中浮沫,瓷白的杯盖发出轻轻的叮撞声,他微笑道,“你家公主如此能耐,都能将手伸到卫城司里去,怎么还没本事逃出建康呢?”

“殿下在说什么?”秋穗道,“卫城司是南邬太子的麾属,与公主有什么关系?”

奚旷:“魏书涣,南邬卫城司胥吏,年二十四。行刺本王失败,死后查出生前有服用五通散的迹象。”

秋穗沉默,双手缓缓握紧。

奚旷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再抬起头时,秋穗眼中已经酝了一汪泪,哽咽道:“殿下……行刺殿下,实非公主所愿。公主也是被逼无奈,才能出此下策。但此事早已安排好,等发现殿下就是宁王,奴婢已困于宫中不得出,实在递不出去消息了……”

桑湄与那名叫魏书涣的胥吏相识着实是个偶然。

她从撷阳郡守孝回来后,就搬去了披香殿清修。国君裁撤了她的护卫与奴婢,披香殿冷冷清清,除了秋穗,就只有三两个干粗活的婢女了。

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出世之人,逢年过节宫里开宴,她也需要出席。

那一年宫宴,宴开一半,她如往常一样趁着热闹悄然离席——她要清修,自然没有从头坐到尾的道理,露个脸便是礼到了。

那夜御花园的花开得很好,桑湄和秋穗没有回披香殿,特意绕去御花园赏夜。

宫人们都在前殿伺候,本来安安静静很是怡人,谁知半路上竟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险些把她撞翻。

秋穗扶住了桑湄,刚要怒斥是哪个不长眼的内侍,却见那男人抬起头,猛地跪下,又急又轻道:“清鸾公主,求您救救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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