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千慕与姜婴虽然来自于王宫，却已游离于宫廷之外，于王宫中的人来说不过是匆匆过客。

祭礼篇算是整个故事的一个转折点，两人决裂，也算是对这份感情的一次重新审视吧。

姜婴也并不是什么都顺着千慕的，凡事他都有自己的掂量。前期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有些小白。

第21章 羑地篇

羑地今年的初雪来得早了些，从十月下旬便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了起来，今天这雪，已数不清是今年的第几场。

寺人戚如往常一样，披了件厚厚的棉袍瑟缩着坐在门槛上打着瞌睡，老伴儿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食，饭菜的香气时不时地飘出来，引得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纷纷驻足而望。

日子虽有些清苦，却也过得安稳，与老伴儿一起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如今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却越发的不想走了。

人啊，就是贪心。

寺人戚感叹着，忍不住又想起多年前的那场动乱，强敌入侵、国破家亡......那时候的雪，比这时候下得要大得多了。

当年国主与世子战死在沙场上，城门失守，宫中乱作一团，寺人戚寻到王后的时候，发现王后已自缢而亡，而小公子与小王姬已不见踪影。情急之下，寺人戚带着王后身边的侍女田烟逃出了宫，安顿了下来。

榑胥国对长经国王室中人赶尽杀绝，长经国王宫中的大火燃了整整七天七夜。

昔日的繁华绮丽顷刻间化为灰烬。

一场寒风卷进了寺人戚的衣袍之中，寺人戚睁了睁眼，把身上的棉衣裹得又严实了些。

长经国覆灭之后，这里便被榑胥国封为了羑地。不同于对长经国王室的残忍诛戮，榑胥国对长经国的遗民格外恩恕，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多年以后，原先沉浸在国破家亡悲痛中的长经国百姓也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身为榑胥国羑地人的新的身份。

雪簌簌地飘落下来，寺人戚眯着眼往远处看。漫天白雪的光景里隐隐出现一个红色身影，待近了些，发现是位身着红衣的女子。

女子长发及踝，红衣如火，缓缓行在雪地里，身上已积了层莹白的雪，却浑然不觉。

这样冷的天，又穿的这样单薄，寺人戚只瞧上一眼便已觉得冷，更遑论独行在这冰天雪地里。

寺人戚想着，不禁抖了抖身上的棉袍，抬头看看这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雪，觉得该把这棉袍送给这姑娘暂抵一下眼前的天寒。

可转念又想，这是老伴儿刚给自己做的御冬棉衣，要是被她知道自己随便给了别人，指不定会发多大火。

正这么左右犹豫着，见那女子已走了过来。

自己半截身子已入了土的人，哪有这孩子的身子骨金贵，寺人戚横了横心，叫住那女子道:“我说姑娘，这天实在太冷了，你一个人这是要走去哪里呀？”寺人戚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那女子的面前，将手里的棉袍递过去，“我看你穿的单薄，这棉袍是我老伴儿新做的，你别嫌弃，穿上它......”

递出棉袍的手僵在半空，寺人戚怔愣地看着眼前人的脸，已不记得自己要说些什么，半晌，方痴声道:“殿下，王姬殿下......”

寺人戚将眼前的女子拉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顾街上行人的侧目，已泣不成声。

良久，许是怕惊着面前的人，寺人戚抹了抹泪，向着身后的房屋高声道:“老伴儿，田烟，你快出来，是王姬，王姬回来了.....”

正在烧着饭的老妇人闻声从房里走了出来：“老头子你又在疯言疯语些什么，王姬怎么会回......”手里的长勺咚然落在了地上，老妇人怔愣了片刻，眼泪随即簌簌地落了下来，“殿下,殿下......”

......

天蒙蒙亮的时候，雪又开始落了起来。

寺人戚与田烟夫妇两人早早下了床，在厨房里准备早食，许是担心扰了千慕休息，动作放得格外轻了些。

千慕一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躺在床上怔了良久，才掀开被子走下了床，缓步来到窗下。

方一推开窗子，外面的冷风便混着雪钻了进来，吹散了千慕肩上的发。

千慕静静望着窗外，良久，抬手接住几片雪花。

“姜婴。”

窗外白茫茫一片，刺骨的寒风不断往屋中灌着，千慕怔愣地立在那里，恍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覆去掌中的雪花，仔细阖上窗子，千慕转身走到镜台旁坐下，开始束带绾发。

在荔樱筑受云齐的六枚冰凌之伤还未完全恢复，离开榑胥国后，千慕找了处安静的院子静心修养。暂住的院子里有一棵三人才可合抱的银杏树，千慕平日里，便坐在那棵银杏树下，烹茶、静坐、翻卷、小憩，身上的寒冰之气渐渐缓下来的时候，银杏树的叶也开始由绿转黄。转眼间树上的叶纷纷掉落，千慕站在被金黄的叶铺就的院子里抬头望那被树梢掩映的天，觉得是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