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落地不如鸡(30)
少年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在箫怀执的耳中却异常的尖锐刺耳,他甚至突然间清醒了几分,男人着身子坐起,然后把目光转向身边钟芫。
女子正蹙眉沉思,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注视。
那双清雅眸子微微有些暗沉,其实他听到钟芫要安排他的尸首时并不觉得生气,但是九川的那几句陛下却让他的胸口微微发闷,他忍不住训斥钟芫。
“你怎么能让他做这种事,万一败露,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这些日子虽然平静,但并没有安逸到让箫怀执忘记自己的处境。
钟芫闻言抬手按了按额角。
♡轻.♡吻♡恋♡.芯♡……她就知道。
正想着怎么狡辩一下,却又听到男人压抑的声音道。
“你就这么相信他?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就这么肯定,即便他暴露了之后也不会背叛你?”
男人的声音有些急促而冷硬,钟芫望了过去,脸上却露出几分诧异。
察觉到钟芫的目光,箫怀执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很快移开了视线。
他缓缓呼了口气,然后淡然道。
“钟芫,我不值得你这般冒险……”
他是被囚禁太久但又不是傻子,皇宫侍从能认出他的何其多,哪里是随便找个相似的尸首便能轻易糊弄的。
万一那异族不慎被查出马脚……
此时两人都没了声音,但被当面中伤的九川却忍不住了。
“你说谁不能信任,我与阿姊一起长大,你算什么,阿姊他说得对,为了这个人真的不值得,你把他交给我,我保证处理的干干净净——”
“够了,九川。”
听到钟芫阻止,九川只得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然后负气地抱起长刀冷哼一声。
钟芫思绪有些乱,她方才还在想东郊的纵火。
因为被逃走的那个人身份太贵重了。
虽然没人直接言明,但她其实一直知道,当初宫变箫成玉便把他的皇叔惠安王箫靖囚禁在了皇城慎刑司。
箫靖不是箫直箫怀这样没有实权的皇族,他年轻时曾数次击退北齐讨伐,立下战功赫赫,手中不仅有盘踞渭河的数万兵马,并且在南魏百姓中还颇有名望。
虽然这些年箫靖一直蛰伏魏都安分守己,但先皇对其一直留有戒心。
箫成玉继位后也与先皇态度一样,认定此人可杀不可留。
只是一直碍于箫氏宗亲力保,所以才暂且囚禁着。
没想到他逃了。
钟芫开始担心起来,箫成玉最大的牌现在生死不明,玄衣卫刚刚设立还不够稳固,戚氏表面归顺,却不知有没有二心。
现在能打的牌好像只剩箫怀执。
只要箫怀执死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储,独一无二的君主。
钟芫想着,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如此想来,她一时半会还不能离开,带走了箫怀执和九川,无异于直接背刺箫成玉。
介时伤的就不是往日的情分了。
不过眼下,比起这些,她还得优先哄好箫怀执,她不希望他胡思乱想,更不希望他因为九川或是箫成玉便与她猜忌对峙。
可能箫怀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方才的眼神是何等怨怼。
但是她却看个分明。
钟芫此时突然有些笑不出来,她突然觉得:或许有时候得到了一个人的真心反而是件麻烦的事情。
送完了消息,九川便离开了,今日他很不愉快,他觉得阿姊太过偏袒箫怀执一点也不公正。不过走时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照例让阿姊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
少年离开后,外面又传来几声夜模糊的夜鸟啼鸣。
钟芫关好房门后,转眸看向床榻上的男人。
此时箫怀执已经阖上双目似乎已经入睡。
钟芫缓步走向床榻,然后轻轻抚上男人的脸颊。
“九川虽有异族血统,但却是这皇宫里最信任我,最为我着想的人,而且殿下可能不知,当初我之所以能顺利救走殿下也是因为有九川在背后掩去了一些痕迹。”
“我知晓你不信任他,但是殿下总要信任我,以后时候还长,殿下慢慢了解就会知道他秉性不坏。”
男人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眸,他看着钟芫朝他浅笑,脸不自在的移开了些。
“那他也是男子,你们应当注意些分寸。”
钟芫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原来他是介意九川的半夜闯入。
“这不是现在没有办法……等以后我们离开了,自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
“殿下莫要多想,那孩子今年才十七,尚未弱冠,在他眼里我是照顾他长大的长姐。”说着钟芫嗓音又轻了些,“待以后殿下与阿芫成亲,他还得唤你一声兄长。”
女子的声音语调并不暧昧,但箫怀执听着却突然脸热起来。
他朝一旁挪了挪,然后又重新阖上双目。
“夜深了,你还是早些休息……”
说罢他似又想到了什么,撑着手臂坐起了些,“那种危险的事情不要再想,如果你真的一心要出宫……我也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说到后面男人的声音却越发的轻,不是因为他没有底气,而是觉得莫名的难以启齿。
这样的回答就仿佛是在承诺钟芫什么,所以他随即又补充道。
“不要多想,我只是想报答你这些天的照顾,即便我现在如此,但是还是有些人可以用的……”
第30章
◎圣意难测…◎
还有人可以用……
箫怀执的话让钟芫提起了兴趣。
囚禁了这么多天, 她从未听箫怀执提起过什么, 钟芫一度以为太子党羽都已经被箫成玉铲除干净了。
“那殿下说说看?”
钟芫看起来饶有兴致,但是箫怀执此时却越发的困倦,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然后疲惫道。
“父皇当初给了我一支暗卫, 宫变那日他们恰好被我派出去护送霖殊, 这支暗卫只听令于我一人并且都很忠心,只是……只是想要联络到他们可能有点困难……”
男人说着微微蹙起双眉, 以往他都是与护卫尹行直接交代,但是那日尹行为了保护他与逼宫的叛军缠斗, 时至今日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虽然他有召集暗卫的密令, 但是他的令牌皇印玉章早在被抓时就被那些狱卒搜罗了去, 更何况他现在还藏在宫中……
箫怀执断断续续的说着,脸上却微微泛红。
“不过除了这个, 还有镇北将军, 你若拿着我的亲笔信,必能从他那里借到人马。”
镇北将军万矣谶, 这位确实从始至终都只拥立箫怀执为储君,甚至直至今日还在与箫成玉若有似无的对峙。
钟芫垂眸笑了笑,她瞥了眼明显有些狼狈的箫怀执, 还是善意的维护了下男人脆弱的自尊,“那殿下有空便修书一封, 说不定日后可以用到……”
万矣谶镇守的江北,离魏都皇城恐有千里之遥,箫怀执的信想送出去, 委实比寻那些暗卫还困难些。
不过钟芫听着心中却放心了许多, 若是箫怀执真的有什么了不得后手, 才是她要担心的事。
治疗风寒的草药本就容易让人犯困,钟芫又添了些料,这药效便更强烈了些,此时的箫怀执已经渐渐抵抗不了药力,逐渐昏睡过去。
钟芫抬起指尖轻轻描摹着男人的眉眼,她只想他永远待在她的身边。
他若愿意,她便陪他夫唱妇随锦瑟和鸣,他若不愿意,她也不介意心狠手辣折其羽翼。
他这条命本就是她救得,他本就是属于她的。
女子眼中情绪汹涌,与平日的温柔雅意判若两人。
朝升月落,一日方始,一日方终。
魏都今日风雪又起,朝臣们不得不淋着寒风入朝,相熟的大臣靠在一起寒暄,谈起陛下最近的任命,几人都连连摇头。
这位新帝的脾气实在乖戾难懂,当初杀戚后是他,如今纳戚家女令戚家子去内阁的也是他,以至于一直拥立陛下的几位大人都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