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曜容华(183)

“当初父皇提起过,有一年在栩城,被乱军包围,父皇被困在城中,好容易才寻到机会逃出,险些丧命,途中所幸被人所救,此人就是信良君的母亲,也就是定远侯的妹妹,容语。”

信良君僵住,原来,他母亲叫容语。

先帝从未告诉过他,定远侯也没有……

今日在这样的场合才知晓,他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悲凉。

定远侯面色渐渐泛白,但似是也好奇发生了何事,所以一直默不作声,也没打断天子。

天子继续道,“容语对父皇有救命之恩,父皇感激她,也敬重她,从栩城逃出的一路,历经波折,最危险的时候,是容语替父皇移开了追兵。”

天子忽然噤声。

信良君心底好似沉入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里,定远侯也僵住。

天子垂眸,“那时容语有身孕在,动了胎气,禁军寻到父皇,父皇脱险,容语早产生下了信良君过世了,父皇就将信良君收作养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信良君,让信良君在他身边长大。所以那封御笔亲书,的确是父皇的字迹……”

言及此处,天子才看向信良君,信良君眼中都是黯沉,整个人也在隐隐颤抖着。

天子低头,“容语早前并未告诉父皇她的身世,父皇也一直不知晓容语来历。很久之后,容语过世多年,父皇偶然知晓定远侯的妹妹也叫容语,当年因为不愿听从家中定下的婚事,与心上人一道私奔,但遇到疫病,对方死在那场疫病里……所以到后来,容语都没有告诉父皇她是谁?这份锦囊里的绢帛就是知晓实情之后,父皇写与老定远侯的,告诉他,信良君是他的孩子,留此锦囊在定远侯府,以作万一之用,所以老定远侯远远见过信良君几次,却没有说破,但没想到,这份锦囊被定远侯府的后人留作他用。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所以。”天子抬头看向信良君,“信良君并不是皇室血脉,也不是宗亲之后,是因为信良君的母亲救过父皇的命,所以父皇一直将他视为己出。但父皇一定想不到,定远侯会拿此事,在今日生出事端……原本,此事也不应当再被人提起,信良君,也做不了东宫储君,今日殿中就是一场闹剧,诸位要是不信,当时父皇写这份绢帛的时候,郭老大人在场,可以做证,朕说的可是实话?”

御史台郭老大人起身,“陛下所言非虚,老臣当日在。”

哗,殿中再次议论纷纷,那就是,信良君的身份,其实定远侯府女眷的私生子,竟然,险些被当做先帝血脉,推上东宫位置!

周围的议论声中,天子与信良君四目相视,也都缄默。

信良君眼中猩红,一直看着她,复杂,隐忍,也带着几分悲凉。

最后,嘴角轻嗤。

她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她让他从关边赶回时,就算计好的……

拿他算计定远侯。

让定远侯一步步入瓮。

信良君大笑,但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定远侯也攥紧掌心,此时此刻,即便心中再多惊涛骇浪,也要沉稳应对,不能止步于此。

“天子久病,失态妄语,于国于朝中无益!请天子退位,令立信良君为储君,择日登基!”

到此时,定远侯已经全然不顾旁的言辞,鱼死网破,早就没有退路。

成王败寇,信良君有没有先帝之子的身份,今日要做储君的人,都是信良君!

定远侯言罢,身后齐声响应,“请天子退位,令立信良君为储君,择日登基!”

“请天子退位,令立信良君为储君!”

“请天子退位!”

定远侯原本就倨傲,气场强大,在这样的场合下,顿时如战场上一般,气势逼人。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逼宫了!

殿中顿时一片混乱!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宵小之徒,岂敢偷天换日,今日就算血溅大殿,命丧于此,也断然不能让尔等奸邪得逞!”

“护驾!”

整个大殿中,愤怒声,刀剑声,尖叫声和哭喊声混作一团。

信良君僵在原处,商姚君和卓逸已经同殿中的乱军厮杀开来,褚辨梁和褚石晓父子也从乱军手中夺下佩刀。

殿中禁军与乱军厮杀到一处,血光漫天,宫墙和殿中的地毯如同被鲜血浸染一般,周围都是短兵相见的声音,而殿外,也有数不清的厮杀声,呐喊声。

郭维护着涟卿,岑远也到她身前。

“岑远。”涟卿看他。

“别怕。”岑远挡在身前,混乱中,宋佑嘉挤到岑远身侧,“六叔!”

“在这里别动。”岑远叮嘱声。

宋佑嘉连连点头,他做什么都没想到今日的生辰宴上会是这番场景,他原本就是好事之徒,但在这样的场景下,其实害怕得脚都在打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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