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民国](31)

作者:张大姑娘 阅读记录

手巧的老妇人挎着篮子,藤编的上面挂着五彩丝线的小粽子,红绳儿红布做的小老虎,粽叶包的指甲盖大小的粽子,用红绳连成串儿,里面裹着雄黄,都是应节的手工活。

在日头下面,这个城门是这样的热闹,这样的有人气儿,这里的人充满对生活的希望和未来的寄托。

舒充和爱过这样的日子,他日复一日地守在这里,看着,望着!

在被包揽的一辈子里,他的脾气温和而近乎温顺,体面地活着,没有欺负人的事儿发生过,也没有对着人恶声恶气过,也没有人欺负过他。

他觉得,这个世界,合该就应该是这样儿的,大家相安无事地活着,现如今洋人跟朝廷,一样地相安无事。

大奶奶早起,先给孩子们涂雄黄酒,耳朵鼻孔都点过。扶桑拉着扶美出去,看门上舒充和画的朱砂判儿,左门是钟馗,右边是孙天师,辟邪避瘟。

院子里姑奶奶喊了叫卖的进来挑绒花,“这朵好,铜丝扭成攒花式样的——”

戴上对着镜子照着,手轻轻地扶着,脸庞带着朝气的莹润,这样的颜色趁着她,才发觉她还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给扶然脖子上挂一个葫芦,又蹲下来给扶美衣襟上挂缯子,“我们扶美可真漂亮!”

由衷地赞叹,可惜扶美听不见,她顺着那一撮五彩线,跑去给大奶奶看,不会说话,她不懂得发音。

扶桑左右看一眼,觉得门口的画真好,她适合去门口站着,刚要转身,就听姑奶奶喊她,“你戴这个!”

扶桑看了一眼,是个葫芦,她不懂这是什么习俗,由着姑奶奶挂好,她笑了笑,“姑奶奶,您今儿这一身真漂亮。”

“就你嘴甜,嘴甜也不好使。”姑奶奶给她理了理长衫的下摆,牵起来她的手,“走吧!”

大奶奶影影绰绰地坐在窗前,欲言又止而沉默,扶桑看她一只手抬高穿梭,蓝色的线细细地,像是蜘蛛吐出来长长地丝。

“奶奶,扶桑怎么戴葫芦,姑奶奶说男孩儿才戴葫芦,女孩儿戴缯子!”扶然趴在案桌上写名儿,他认识的字儿,加上缺胳膊少腿儿的攒一攒,大概能有一簸萁,四肢俱全的可能只有舒扶然三个字儿了。

大奶奶是个极好脾气的人,因为自己的女儿,她斋戒信佛,初一十五茹素持斋,佛诞典礼进香,家里请菩萨回来供奉,虔诚而卑微。

“大哥儿,你最年长,以后千万要记得多照应一下他们。扶桑——”大奶奶把线头咬断,“扶桑她,从今以后是个男孩儿,你记住了!”

扶然点点头,背着书包,“奶奶,我知道了,姑奶奶跟爸爸说话我都听见了,家里银钱不够,我最大,供着我去念书,姑奶奶是领着她给人做工当学徒去了。”

大奶奶叹口气,姑奶奶的心思,太要强。

“妈,我一定好好念书,不给您跟爸爸丢脸,等我识字儿了,去当差,给咱们一家子找饭辙!”

其实要论读书,扶桑最好,她聪敏机灵,学什么都快,大爷想都送去私塾念书。

扶然想到这里,心里也别苗头,较劲儿,不能比扶桑差!

他还不明白大奶奶为什么叹气,不明白大奶奶对他一个孩子,想说的那些沉重而又说不出口的话。

就这样,在端午节,扶桑被姑奶奶领着,去给旗里翁佐领家里送礼,给她讨了个差事。

他们旗里的一应人等,本就听佐领差使,祁主的权利极大,无论多大的官,拜三品还是一品的大员,祁主若是有事情吩咐,没有一个推托的。

姑奶ʟᴇxɪ奶落落大方,跟翁太太说话,“前些日子,听说在天津任职的三姑爷跟姑奶奶要回来了,您帮三姑奶奶相人呢。这个,是我家里的二小子,扶桑——”

她拉过来扶桑,推着她到跟前儿,“给太太行礼——”‘

扶桑记着刚学的规矩,打千儿屈膝,“太太,您安好。”

翁太太是个眉头深锁的贵妇人,她肩膀上的事情不比自己的丈夫——佐领大人少一点儿,三姑奶奶从天津回来,一应事情,只交给自己办。

人手增添,首要的就是账房人员,得从娘家选,翁太太也觉得应该从娘家选,旗里那么多号子人,一家子都靠着旗里吃饭的,不怕有什么歪心思的。

观其行,探其神,翁太太觉得还可以,“姑奶奶明晚就来了,明儿一早就去当差吧,跟着师傅好好学,虽说学徒苦点累点,可是真本事在手,艺多不压身,好好儿在三姑奶奶跟前奔前程。”

又对着舒善和说话,“善和,这么大的孩子,爹妈可舍得,按着规矩,当人徒弟的,师傅就是自己的亲父,以后去了宋家,宋家就是她的家了,三年才能归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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