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檀郎(130)
“哎,檀琢,你看着可真不像是会读这些书的人!”
冰绡没话找话。
檀琢亦漫不经心,“怎么,难道我看着就像是不学无术之辈?”
冰绡偷偷笑,“是啊,你长得就很不学无术!”
檀琢笑笑,冰绡又问他,“你这么刻苦读书,难道是要考状元?”
“有些问题的答案,只有书里有。”
“什么问题?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
“行万里路知的是’是不是’,读万卷书答的却是’该不该’,实然是一回事,应然是另一回事。”
“什么该不该,我就不想那些!你想的可真多!嘻嘻,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书中自有颜如玉!所以你就睁大眼睛在书页间翻来覆去地看,想着’颜如玉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听冰绡开始胡说八道,檀琢便不再搭理她,渐渐地看入神了,室内唯余一片寂静。
只有书卷的窸窣声,还有冰绡的窸窸窣窣声。
冰绡停止了自言自语,便琢磨檀琢来。
这些日子她与檀琢在一个屋檐下住着,白日里檀琢又要来这里看书,她便发现,檀琢固然有嬉皮笑脸的时候、爱逗她,可一认真起来便很严肃,话少的像块石头。
冰绡爱在这个时候偷偷掀开纱帘看他的侧脸。初遇时他受伤昏迷,她点着灯仔细看他,那一眼真如惊鸿一瞥,只觉得天上地下竟然有这么好看的男人,让她都看呆了。
后来……后来他行径恶劣,她对他又恨又怕,便觉得他的好看如鬼魅般不祥。
再后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从京城到云州,冰绡知道他有点喜欢自己,也知道这喜欢不过是“一时起意”,为了自己能活得好一点,她便只顾着想自己在他眼里好不好看,全然再没顾得上他好不好看。
在这样安静和悠长的时日,他全然换了个人似的,静静地看书,冰绡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够他。
用手指在空中勾勒他的额头,鼻子,嘴巴和下颏,然后是脖颈上的凸起……手顿了顿,冰绡很想问,“檀琢,你能喜欢我多久啊,够不够我在云州这地方过一辈子?”
话到嘴边却成了,“檀琢,你是不是很好色?”
檀琢撂下书,余光捕捉到她的一只小手,兔子一样缩回了帘子里。
那手很白,手指很细,手背上却很神奇地有一排小肉坑,像是连一串儿的酒窝。
“是。”
檀琢轻轻道。
心一乱,经史子集便面目可憎起来,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
冰绡却好像比他更烦躁,在床榻上翻身,翻出好大一个动静,还伴着一个长长的叹息。
“你后娘想杀我,是想向皇帝表忠心,我为了活命,全得靠你庇佑,就要指望着你多喜欢我一些;傅杏明想杀我,是因为嫉妒,你越喜欢我,我这条小命就越不安稳。我可太难了,都不知道该不该教你喜欢我!”
冰绡心里打着算盘,从檀琢的喜欢算到自己的小命,脑子里噼里啪啦的响,最后都化成一团浆糊。
她开始生闷气,并将闷气往檀琢身上撒,“天天就知道看书,什么正经事都不干!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檀琢好笑,“你着急出去干么?”
冰绡却反问他,“你出去会干什么?”
“你不是想到处看看么?我带你去,好不好?“
冰绡撅嘴,“可别等到我拄拐杖了!”
“不会了,很快的!”檀琢认真道。
冰绡觉得他话里有话,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几步走到他案前,一弯腰俯趴案上,眼睛黑亮黑亮的,“什么意思?”
檀琢笑道:“你回去躺着,别出声,一会就知道了。”
上次事后杏明一直没有再来宗正院,整日里在演兵场操练,饶是梅雨季,几个月下来也黑了好多。
韩缜非要和她一起来,显然是有调和她和檀琢的意思。
杏明想,也不能总也不见檀琢和阮氏吧,便也没有推却,痛快跟着韩缜来了。
只一进屋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看向纱帐后的床榻,知道冰绡就躺在那里,她面无表情,只从鼻孔轻哼一声,便再也不往那边看了。
韩缜将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杏明、床榻和檀琢之间流转一周,方笑道:“玉郎,好久不见!”
檀琢起身相迎,亦笑道:“这些日子有劳二哥了!”
韩缜大笑,与檀琢两个肩靠肩一抱,方才各自落座了。
冰绡暗忖:这位应该就是那写信的韩缜了,所谓“从前的心腹”,见了面还这么亲热,他们可真会装。
“三通司是个烂摊子,里里外外耗资巨废,却白白养了一群闲人!我早有心动他一动,只是不少人年岁已高,不免仗着年资倚老卖老,王爷心软,我亦颇为掣肘。二哥此番作为既有雷霆手段,亦显出菩萨心肠,可谓除了我的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