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檀郎(155)
姚家和张家算是替大家受难,其余几家莫不心惊胆战、凉汗涔涔。
傅恒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玉郎,不至于如此,你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想必他们会改过自新的。”
檀琢叹气,走到姚老爷子跟前,俯身道:“老太爷,商君车裂,然秦制不死;吴起虽死,却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使诸侯患楚之强!檀琢一介莽夫,偏要效商君吴起,万死不辞!你待如何?”
那姚老爷子脸上唯一的血色便是伤口的血液,闻言已经是双目失焦,也如瓷器张一般结巴起来,“老、老朽以、以为……”
檀琢哼了一声,“也罢,既然傅老与你们求情,我亦非不念旧情之人,便免了尔等牢狱之灾!”
“然”,檀琢话锋一转,邪邪笑道:“刑罚可免,金罚难逃!丝绸陆,你说说,我该罚你们多少?”
一心
丝绸陆倒还算有些骨气,虽心凉个底透,仍勉力支撑着嘴硬。
他冷笑道:“我等已如砧上之肉,任公子宰割罢了,金银多少,岂是我能说的算的!”
“唔,你说的对!既如此,我便随意了。”
檀琢笑着举起右手手掌,与厅中众人看。“五、五万?”姚老爷子颤巍巍问道。
檀琢一哂,只继续举着手不语。
瓷器张结巴道:“五、五十万?”
檀琢又摇头。
丝绸陆怒道:“五百万两?公子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哈!”檀琢讽刺一笑,“这就吓着你了?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不过,你猜的不对,得继续猜,拿出你们肆意妄为的包天狗胆来,继续猜!”
傅恒低声道:“玉郎,若罚五千万两,恐怕今年的税银就收不足数了。”
檀琢的眸光如鹰隼般抓向傅恒,降落时却含了笑意:“傅老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傅恒的眼中带着疑惑,眉心的纹路深得吓人。
檀琢大步走到上首坐定,身子微微向他倾斜,话却是对着众人说的。
“我也不难为你们”,他缓缓道,“我只要你们补足这三年来所偷漏税银的五倍之数,你们觉得如何?”
以饵丝姚、米线陈等为首的几家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丝绸陆亦重新挺直了脊背,冷笑道:“公子早说便是,何必故弄玄虚!别家不敢说,我陆家向来足额缴税,漏税或许有,一般也会在年初盘点时缴足。若是这样的罚法,呵,便是罚十倍又如何?哈哈!”
他笑得颇嚣张,落在檀琢眼里,正如人之将死,却不晓大限将至,端的可笑至极。
檀琢将扇子一合,指着他便道:“好!今天我就成全你,他们几家是五倍,你家是十倍!你可满意?”
丝绸陆知道自己被他所激,言多致失,奈何胸胆开张之际,如何再能做小伏低?索性便梗着脖子应下了。
檀琢摇头,低低笑起来,直笑了半晌方道:“诚如傅老所言,诸位畅所欲言,着实令在下受益匪浅。既然你们都没别的意见,那这事便定下了!从即刻起,撤销尔等所持之特许令,罚金就按刚才的法子算——傅老,您还有要说的么?”
傅恒心中颇矛盾。
他一面对檀琢的“分而化之”之法心惊,担心他蚕食后便要鲸吞,将他们这些真正的巨商也都一网打尽;一面又颇自得:你檀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头来不还是挑软柿子捏?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说到底,傅恒是个颇自负的人。无论是看杏明的关系,还是其他,他都不信檀琢敢动自己。
铜山铁矿海外通商,这是云州的筋骨。檀琢可以有一想之胆,却还没有那份抽筋拔骨的本事。
再说,虽然恩远王将商贸一事放手给他,这云州真正的当家人,终究还是恩远王。而恩远王的儿子,可还有个人缘甚好、口碑甚佳的檀瑞呢。
想到檀瑞……起初傅恒并不看好他,只是因幼子竹晦的缘故才渐渐留心。这两位公子之间,傅恒其实一直都是偏于檀琢的。瑞公子哪里都好,性情好、人缘好、心计也好,只才干略逊一筹。
而檀琢则正相反,幼年失恃,无人管教,养的性子桀骜不驯,恩远王亦从未将他做世子培养。若不是真有几分本事,这世子是断然轮不到他做的。
傅恒猜透了恩远王的心思:无论是从哪个女人肚皮里出来的,到头来都是檀仲衡的种。为江山计,恩远王宁肯教爱子檀瑞屈居人下,也想将云州交到真正让他放心的人手中。
是故,傅恒多次资助檀琢、为檀琢解围,表面是忤逆了恩远王,实则真正把对了他的脉。
只可惜杏明……唉!姻缘果真不可强求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