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檀郎(72)
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还有一枚小小的印信,一起交到汉子手中。
“主子给你的,这些足够你和兄弟们过大半年,往后就靠你自己了。”
顿了顿,黑衣人又道,“怎么联络还记得吧?”
那汉子连忙点头,紫黑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激动的痕迹,神色却已极为恭谨。
黑衣人很满意,点头道:“去吧,到了地方出示手中的东西,自会有人接应你。”
月落日升,星子隐曜。
沉睡了一夜的京城终于苏醒了。
早起进城送菜的菜农最先发现了从白云观中流出的黑褐色血液,顺着血流的痕迹,他们找到了玉皇殿,紧接着便看到了狼藉的杯盘,还有一地横七竖八、衣衫不整的尸首。
其中属那个蓝衣的中年男子死状最为凄惨,身首异处、尸身上有无数伤痕不说,就连……就连那个地方都被剁了下来,真可谓是死的很不体面了。
很快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昨晚,镇北大将军、北疆都督阮信的二哥,权势煊赫的阮府二老爷阮武被人杀了。
因为死者身份特殊,死因离奇、死状凄惨,阮武之死一时间成为城里人茶余饭后最热的谈资。
不知情的撇撇嘴,“这年头当官儿的没几个好人。死了干净。”
知情的笑笑说,“这是报应!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同春楼里,檀琢一边有滋有味地吃着桌上的四样时鲜小炒,一面听鱼二口齿伶俐地汇报阮武被杀一事。
鱼二说得绘声绘色,檀琢吃得胃口大开。
今日这道葱烧海参做的极是入味,檀琢一试便觉得对胃口,便又要了黄柑酒来佐餐。一试之下,檀琢便觉得这酒其实也不错。
食物和人一样,好不好吃,对不对味,端看怎么配对。
想到这里,檀琢莫名有些愉悦,于是便语气轻松地问是谁动的手,官府可查明了么。
“据说是山贼。今年收成不好,各地的流民多往京城跑,京郊的农户也有活不下去的,干脆就上山落了草。故此最近的山贼盗匪属实不少。可要说阮武真是山贼杀的,属下倒觉得不一定。”
檀琢被他这话勾起了兴趣,长眉微挑,道:“为何?”
“据属下所知,阮武这人行事荒唐,生前做过不少下流事,为此还闹出过人命。那家男人落草为寇,还拦过阮信的马车。为此才有阮信大义灭亲、参奏亲哥这一出。这回刚一放出来就被人杀了,要说是仇家报复也说得通。可是属下今早跟在人群中看了仵作验尸,除了阮武之外,其他人均是一刀毙命,那刀法……看着就不像是寻常山贼盗匪能使出来的。倒是阮武,死状凄惨,身上都是钝伤。”
“唔,所以你觉得,昨晚杀人的是两伙人?”
“正是如此,从痕迹上看,至少有两种兵器,两种身法。”
檀琢沉吟,左手拇指习惯性地摩擦中指第二关节上的月牙形疤痕,良久不语。
蓦地,似是想到了什么,檀琢忽然问鱼二,“那些人的致命伤可是柳叶形状,内里楔形凹陷?”
鱼二眼睛一亮,“确实如此!主子可是猜到了凶手是谁?”
檀琢摇头低笑,“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阮家这位少将军,可真是……可真是……”
檀琢竟一时间想不出来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形容阮青时。
“鱼二,去帮我备样东西来,我要去阮府走一趟。”
鱼二面色怪异,“主子说的可是……可是……”
檀琢点头,似乎颇为急躁,“速去!”
……
阮府出了这样一桩惨烈又不体面的丧事,阖府众人,从上到下,无不恓惶。
阮老夫人倒是真情实意地哭丧,哭得死去活来,晕过去好几次。
二夫人和平兰哭得哀哀戚戚,肝肠寸断,任谁见了都得说一句孤儿寡母好不可怜。
仵作已经验过了尸,阮义便忙着着手准备收殓下葬治丧一干事务,赵氏则忙着置办丧仪物品,采买香烛纸马,延请水陆道场等等,忙作一团。
阮老夫人醒了,嗓子也哭哑了,左手拉着阮文,右手拉着阮信,声音粗尕地交待,“你们两个,一定要为你们兄弟报仇啊!”
阮文眼圈儿也红了,哽咽着说,“娘放心,儿子一定查出凶手,告慰二弟在天之灵!”
阮老太太欣慰地闭了闭眼睛,转而又殷殷地看向阮信。
阮信与夫人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出无奈。
得到阮信点头,阮老夫人方才满意,再度抽泣起来。
……
人都去了正院,西院里就只剩下了冰绡一个。
二伯的死并没有带给冰绡多大的触动。
她本就与阮武没有什么感情,加之亲耳听闻过桩桩件件荒唐事,对阮武之死,竟然有一些隐隐的快意。只是碍于伦理亲情,尽力克制着,不敢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