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张承平他家？”少年问。

老道士点头：“要是别个张家我也不放心上了，张承平是个什么人物，你也是知道的，那二小子是钟铭的胞弟，他们两家若是唱到了一出里头，依那平嘉老儿的性子，又岂能容得下？”老道士叹气，“这两个可都是日后的宝贝，两个都想要，那就两个都得保，只是可惜了那对儿小家雀儿，叫我做了这个坏人。”

平嘉老儿猜疑心强，钟铭是那老货一手提拔起的人，若是钟家与张家结亲，那要折的多半是张承平了。张承平啊，那可是滇西战场上的杀神，乱世当保枭雄，一个张承平任哪儿的战场上一放，都能叫敌军不寒而栗。

所以，那俩小的再好的姻缘，也是有缘无分。

“那您给保了哪一家？”

老道士在脖子上摩挲：“还没想好呢，到时候去了再瞧，男娶女嫁，不过是那一回事儿。”

少年默声，他还在南边的时候见过钟家兄弟俩，他们家是忠于主子的，钟毓年纪小，性子直率，主子在屋里坐着，他叼着一串糖葫芦进来，手里还拿了满当当的东西，搬了个四方桌就同着主子的面儿开始捣鼓，糖葫芦随手插在松木香几上的兰花盆里，那是屋子里最不和谐的一抹景。

没多会儿工夫，那小子竟摆了个简易沙盘出来，似行伍之人那般，指点布阵，要自荐着去镇北军效力呢。

只可惜，那小子满腔热血，却少了良师指导，又少了点天赋，不足以在这上面出头。

主子笑着摇头，喊了他来做这个人。

他硬着头皮，一针见血的点出了沙盘上的破绽，钟毓垂头丧气，恶狠狠在追着在他身边吃了两天的糖葫芦，白眼翻了一地，才算消气。

那孩子本性不坏，如果可以，他想拉那孩子一把。少年眼睑下垂，想了又想，才道：“晋宁是李家的地儿，钟家是咱们自己人，依我的意思，您不如把钟家那小子支去那儿，以后咱们家要想在滇西走动，还得有个熟门熟路的人不是。”

老道士笑着答应：“成！我觉得这法子可。”法子可不可倒是不能拿定，只是这小子好容易有一回自己的主意，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依了他也无妨。

等老道士走后，他才想起来，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儿，他只建议了钟毓的去处，却把那张家小姐给忘了，再听到南边钟家的消息，便是钟毓领了外放的差事，仓促奔往晋宁，而张家小姐却另嫁他人，给卫国公府周家做了儿媳妇。

再后来，也不知老道士在里头嘀咕了什么，那钟家小子竟然托老道士给他写了一封战书，所战为何，不言而喻。终究是他的疏忽，叫那对儿小家雀儿错过了姻缘，算他理亏。

陈志高敛起眼睑，目光盯着垂着的手，藏住自己所有的心思，小宋夫子却瞧出了他的低落，意味深长道：“你也认识钟毓吧，他们兄弟俩念书的时候，还是你母亲的得意门生呢。”

钟家兄弟俩是明昭太子的人，小宋夫子故意说成是苏红的学生，陈志高不知他有意试探，笑笑道：“是么？我倒是没听母亲提起过。”说完这话，他又觉冒失唐突，补了一句，“母亲这些年身子多有不好，在南边书院里的事情也少有提及，只是常说起与大舅舅和您的事情。”

小宋夫子心思通透，前半句就已经探出了这小子的底细，扯了扯嘴角，也不点破，只顺着他的话道：“老爷子是个心气儿足的人，独喜欢念书有天赋的孩子，拢了拢的也就只收了你母亲一个女弟子，家里就这一个宝贝妹子，虽说是只会念书的小呆子，可老爷子也是明珠似的拿她做自己的亲闺女一样疼。她念着家里，家里也念着她呢。”

宋家待寿安郡主那真是没的说，当初寿安郡主应了苏宗高的亲事，宋大儒恐沘阳公主府的事情会有影响，不辞千里亲自来给寿安郡主做娘家人，连带着苏宗高也跟着沾了光，苏宗高虽是一介商贾，可他在宋大儒面前磕了头，喊了岳父，倒是堵住了不少流言蜚语的嘴。

“哎。”陈志高沾衣欲泪，“怪我们不孝，没能叫母亲如愿……”

小宋夫子不禁也跟着落了泪，说话不及，便到了宫门，小皇帝倒是礼数十足，下御辇，上软轿，一路行至紫宸殿后的怡心居，才停驻，外头的奴才唱礼请小宋夫子下轿。

小皇帝亲自在门口相迎，哲皇叔随行左右，君臣见礼，携手坐于室内。

“夫子是我家先生的娘舅，自不必见外，朕早听先皇夸过，‘世上文章九成在宋，天下分余一’。先生也多次赞夫子的文采好，是那些念书人该当学习的榜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