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摇晃,万物转黑。
姬善在晕过去前,听见茜色说了一句话。
她说:“两个疯子……”
她不是疯子。
她只是在兑现承诺罢了。
“巫兴还是亡,我一点都不感兴趣。你生还是死,也与我无关。甚至,我的生死,于我而言,也没有意义。”
“那,什么有意义?”
“伏周。”
“要救她,就要杀小鹿。”
“那么——就杀了小鹿。”
“小鹿死,你亦死。”
“那么,我就死!死也是一种飞啊,又有何惧?”
又有何惧……
又有何惧……
她终于,可以重新飞扬了……
“停!”
黑暗中,似乎有个声音轻轻响起,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站好。”
她想,她哪里没有站好了?她明明站得很直。
那个声音消失了一会儿,然后又响了起来:“记住——你是大夫。”
姬善想她当然是大夫,她还是当今世上最好的大夫……之一。
那声音道:“借鬼神以医人;救杀戮而止戈。”
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这句话,跟另一个女音重叠在了一起,在黑暗中不停回荡:“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善良……”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为什么搬出元氏的话来?
“所以,不要为了救人而杀人……永远不要。”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鼻息间依稀有腥臭的味道,她忽然想起,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幕——悬崖下,山洞中,她喝了毒蘑菇汤,陷入幻境,裹着臭臭的熊皮,抓着时鹿鹿,哦不,当时应该是伏周,说了很多很多话。
伏周也对她破天荒地说了一些话。
说的就是这些……
“
睡吧。”
“睡?”
“可我还要找船。”
“船?”
“我自由了……不,还没有……船在哪儿?在哪儿?”
“船,是我吗?”伏周轻轻地问。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姬善霍然睁眼——再次看见了熟悉的白孔雀翎。
“善姐!你醒了?”吃吃激动地扑过来,亮晃晃的黄衣刺得她的眼睛有点疼。
“我没死?”
“没有!”
“那时鹿鹿也没死?”
“对!江晚衣出现了,及时救了你和他!”吃吃笑着移开身体,一角青袍就那么映入了眼帘,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江晚衣的笑容。
“哪里不舒服吗?”
姬善下意识皱眉,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嗯,能转身,看来没事了。”江晚衣的声音里隐含了几分笑意。
姬善绝望地叹口气,回过头来睨着他道:“你怎么会来?”
“宜王找我,说这边可能需要我。我过来一看,竟是真的。”
姬善翻了个白眼,内心说不出地烦躁。她的医术再次输给了江晚衣——因为她救不了时鹿鹿,他却可以。当然,她当时自己也身受重伤,下针手抖,再加上心情慌乱,做不到他这么心平气和……种种原因,虽然可以找补一些,但输了就是输了。
“他怎么样?”
“你是指大司巫吗?他的情况不太好。”
姬善一惊,当即就要起身,被吃吃拦住道:“不行啊善姐,江哥哥说你起码得躺个三天才能下床!”
“居然要这么多天?
无能!”
江晚衣笑了道:“你还是老样子。”
“别废话,他怎么个不好?”
“他的身体无法自愈,目前全赖药物顶着。”
姬善沉吟。无法自愈,是因为时鹿鹿对蛊王下了禁令吧。
“会死吗?”
“目前看,不至于死。但,何时能好转,是未知数。”
“身为大夫,居然给这么模糊的答案。”
“大夫所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去,得看病人自己的。”江晚衣将一碗药递到她面前,道,“比如你,喝我的药吗?”
姬善垂眸看着琥珀色的汤汁,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来喝了,结果才喝一口,就“噗”地吐了出来道:“这么甜?”
江晚衣“咦”了一声:“你们女孩子不都怕苦吗?我多放了一点甘草。”
吃吃忙道:“善姐不吃甜的!苦一点没事,甜了绝对不行!”
江晚衣“哦”了一声,再次问道:“那么你,还喝我的药吗?”
姬善恨恨地把药一口干了,道:“要不说你不行,就算你能开出生肌养骨、起死回生的药方又如何?半点不了解病人的喜好!”
“千人千面,了解人的喜好太累了。我时间有限,只能专精于病。幸好……”江晚衣说到这里,冲她悠悠一笑,“不还有你这样擅观人性专医心病的大夫吗?”
姬善瞪着他道:“你是在讽刺我吗?”
“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