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184)

她冲合蕊道:“将药拿来给她灌下。”

赵璟忍不住问:“如何?”

万俟灿低头沉默了良久,道:“这副药灌下去,窈窈很快就会醒过来,官家不要离开,珍惜她还醒着的日子,有什么话快些说吧。”

赵璟目光呆滞,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万俟灿见他拉着鱼郦的手不放,怕他疑心再生事端,又道:“这些日子我住在宫里,也知道些宫里的规矩,官家让御医们再来给窈窈诊脉吧,不可听信民女一人之言。”

这是在绝后患,免得将来鱼郦走后,赵璟翻旧帐觉察出蹊跷。

赵璟闭了闭眼,“朕知道了。”

趁着鱼郦还在昏睡,赵璟召御医来诊脉,给出的结论都是一样,脉沉而弦,命不久矣。

赵璟倒是没有再闹,他坐在病榻前紧握住鱼郦的手,“你们退下吧。”

殿中焚了鱼郦最喜欢的都夷香,羊脂玉瓶中是她喜欢的海棠花,可惜不是当时的季节,花叶有些枯黄卷曲。

鱼郦醒来时夜色已深,鎏金莲花烛台上灯火耀耀,打在青石砖上斑驳影络。

赵璟就坐在榻边,仍旧穿着白苎襕衫,一眨不眨地瞧她。

见她醒了,他勾起唇角:“窈窈,饿不饿?”

语气平常的就像是每一个同床共枕后苏醒的清晨。

鱼郦摇头,只觉嗓间仍有血腥蔓延,声音沙哑:“寻安睡了吗?”

“都快子时,他早就睡了,你若是想他,我让乳母把他抱来给你看。”

鱼郦还是摇头:“算了,这孩子随你,脾气太暴,若是把他吵醒又要闹一通了。”

赵璟抚着她的手,轻声说:“我脾气不好,我以后会改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

鱼郦凝着他的面,清澈的眸中倒映出他的影子,沉默良久,才轻飘飘地说:“好啊。”

万俟灿曾嘱咐赵璟,有什么话快说,可真当鱼郦醒来,赵璟却又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

两人之间最美好、最值得回忆的辰光便是十六岁之前的那段相依相伴的日子,可那又是最隐秘的情殇,谁也不愿意碰触。

两厢缄默,赵璟见鱼郦的精神不济,便给她掖了掖被角,道:“你睡吧,你还有哪里想去的,明日我还带你去。”

鱼郦拥着被衾转了转眼珠,“我想去相国寺,不进去听和尚念经,我想去买相国寺外的炙烤兔肉。”

赵璟轻笑,凤眸弯弯尽是宠溺融化其中,他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温柔道:“好。”

鱼郦越过他看了一眼更漏,赵璟会意,平开袍裾上的褶皱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走了。”

他出了殿门,身后只跟了崔春良,提一盏犀角灯,身披月色融入漫漫黑色。

赵璟走后,鱼郦便坐了起来,万俟灿鬼鬼祟祟摸进来的时候正见她对着鎏金莲花烛台出神。

“你怎么了?”万俟灿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今日她当街吐血,瞧上去严重,但其实不过是清晨饮的那盏药在作祟。

万俟灿医术诡异,惯常爱剑走偏锋,道她只是给鱼郦除一除心火淤血,做得逼真些,省得那位精明的官家看出破绽。

她完全是多虑了,今日见赵璟的模样,活像丢了魂魄,再不似从前那睿智强悍滴水不漏的皇帝,而只是个即将失去爱人的可怜虫。

鱼郦偏头看她,烛影落在她的脸上,暗昧浅淡,显出几分忧郁:“想起白天时他拿着蜜饯朝我走来,我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有些恍惚,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赵璟的皮囊生得极好,鱼郦自小看人先看脸,这些年见惯了各色郎君,也没有找出比他更好看的。

重逢后她总觉得他的那双眼幽邃冰凉,藏着许多残忍的算计,可是今日当他向她走来时,神色专注,目中清影无双,她才恍然想起,从前的这双眼睛是那么清澈如水,只容得下她,只有她。

万俟灿怕她不舍,试探着问:“你若是后悔了,也还有转圜余地,从今日起把药停了,我就说研制出了新疗法……”

鱼郦摇头。

怀念也只是怀念,是对过去的缅怀,不能挡住未来的路。

蜀郡惨烈若人间炼狱,还等着她。

万俟灿爬上榻来搂住她,两人同榻而眠,清晨时醒来,合蕊端进一碗参汤。

病重的人体力不济,需要参汤吊着口精神,赵璟想要在鱼郦清醒时满足她一切心愿,昨晚让膳房连夜熬制。

她出了殿门,马车就候在云阶下,赵璟舍不得她多走一步路,将她打横抱上了马车。

随着颠簸,鱼郦道:“禁宫中纵马是触犯宫规的。”

赵璟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只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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