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尔从人群悄悄溜走后，便趁着乱上了街，侯府对他出门没限制，只是他身无分文，出街也买不了什么东西，也就很少走远了。

他沿着街道走到书店，一路上迎接着目光的洗礼，那些人就差把讥讽写在脸上，当然了，向他这样天天被妻子戴绿帽，给别人做上门女婿的人自然是遭人看不起的。

都习惯了，他走进一家书店，挑了上次没看完的一本有关社会学的西方书籍，站着看。

“真是呆子一个，天天被老婆绿还有心情来这看书？”店门口卖豆腐的大妈磕着瓜子，声音很大的说，丝毫不怕他听见。

外面传来附和的笑，闻尔当作没听见，继续看他的书，他没钱把书买回去，又生怕自己没看完就被人买走了，于是每天都来，一站一天的看。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外面淅淅沥沥下起秋雨，天也阴了，路上人都跑回家去，只有讨生活的黄包车夫还拼命的招揽生意。

他没钱坐车回去，也没带伞，索性就接着看，等什么时候雨停了再回。

书店门口挂着的铃铛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把伞靠在柜台边，闻尔抬眼一看竟是一个他想不到的人，侯准。

侯准直直地向他走来，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侯少爷好。”出于礼貌，他先打招呼。

“闻公子好，这么久了还没回去？”侯准站在他身边，随手从书架上拿过一本外文小说，细细翻看起来。

“嗯，看完书再回吧。”闻尔假装冷静地回复，也低着头看自己的书页，实则一行也没看进去。

“这么厚一本要看到什么时候去，买回去慢慢看多好。”侯准又说。

闻尔一愣，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没钱，买不了。”

感受到侯准探寻地目光，他只好又说：“我是上门女婿，哪好意思要侯家的钱。”

“这样啊，”侯准笑笑，“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一会儿雨下大了就不好回了，闻公子还是现在就跟我回去吧。”

闻尔听话地放下手中的书，听侯准的意思好像是愿意带他一程似的，虽然跟侯准不熟，但是雨渐渐大，他也没推辞。

“多谢侯少爷。”他微微点头。

侯准让他去柜台边等着，自己随后就到，于是闻尔乖乖的站在店门口，眼睛瞧着外面落下的雨滴。

“走吧。”侯准把一包沉甸甸的油纸包着的东西递到他怀里，“拿回去看吧。”

闻尔愣愣的摸着，发现是是他刚才看的书，还有几本书店新进的西洋书籍，应该是侯准刚刚买的。

“侯少爷，怎么能让你花钱，这我不能收。”卑微惯了，他第一反应是拒绝。

“我买的，借给你看总行了吧。”侯准换了一个说法。

这下他没话了，低着头道谢，并保证下个月一定还他。

侯准只让他慢慢看，自己不急，然后便撑开伞，让他站进来。

“只有一把伞？”闻尔惊讶，“侯少爷还是先回吧，我等雨停就好，两个人一起打的话该淋到您了。”

侯准只是摇头，“一起走，不怕湿的。”

推辞不过，闻尔只好站在伞下，两人出了书店，走进绵绵密密的秋雨中。

一把伞下距离很近，闻尔能闻到侯准身上清冷的香味，像是松针的味道，应当是用了西洋的香水，他很喜欢。

怕书湿了，闻尔把书往怀里抱的更紧了些，侯准看见他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将雨伞像闻尔那边倾斜了些，以至于自己半个肩膀露在外。

“闻公子喜欢看西洋书？”侯准开口。

“嗯，洋人觊觎国土虽然可恶，写的书却很有道理。”闻尔笑笑。

“愿闻其详。”侯准也笑了。

闻尔的目光中透出点光亮来，语调也轻快起来，回他说：“就比如法国孟德斯鸠的代表作《论法的精神》，是西方启蒙运动的代表作，阐述了生而平等的观念，还阐述了什么叫自由，我看了才知道，原来自然法则赋予每个人自由，我们都不用被其他人或者事限制着，我们都有宪法赋予的权利。“

侯准听着他略有浅薄的叙述，莞尔一笑。

闻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在留洋归来的少爷面前显得班门弄斧似的，于是马上闭口不言，低头走路。

侯准很遗憾不能听他再多说一些，眼见着侯府到了，他也不便再开口。

门口站着两个丫鬟，翘首看着，见他来了马上迎上来。却发现伞下还有一个闻尔和少爷并肩站着，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化莫测。

“还好少爷回来了，老爷怕你穿的少，说再不回来就让我们寻你给你送衣服呢。”一个丫头率先说。

侯准脱下湿了的外套，任由丫鬟给他披上干爽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