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新生命的诞生，也有到了年纪的人离去，人的开始与结束，也不过如此。”

李微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我一直都在给你添麻烦，欠的钱没还上，又要……”

许未然揽过李微的脖子，将他拉进自己怀里，捏着他的帽檐，打断他道，“陪你做了一个上午的检查，我都饿死了，陪我喝粥去。”

天空放晴了，心里也开始暖暖的。

两人刚走过门口，准备去附近的粥店，却侧面看见怀里抱着小孩的陈雪，李微几个健步上前，想看看怀里的是不是囡囡。

第55章

许未然也看到陈雪了，在李微追上去以后。他甚至都来不及挡在李微面前，李微便直直向前冲去，却在几步以后，他停住了。

手中的病例捏出几层褶皱，瘦弱的肩膀硬邦邦地耸起，微微往前倾的脖颈显示了此人的愤愤不平，而后缩的步伐却隐藏着这人难以自控的胆怯。

张勒来了。

他穿着被陈雪熨贴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反着亮光，缓步移动着，李微眼睁睁地见他径直从他眼前走过，走到了陈雪旁边，手里挂了一件大外套和小毛毯，轻柔地将外套挂在陈雪身上，小毛毯盖在她怀中的小柔软。时不时地低头逗着怀中的小人儿，眉眼弯弯地瞧着，陈雪适时抬头望他，对他说着什么。

他听不清楚。

他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张勒也是喜欢小孩的。

那么，那个说因为孩子大了，所以打不掉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

指甲刺痛了掌心，缭绕的肉刺扎满了心头，他止步不前，他嫉妒得发了狂。

他们一家三口何其美满，而他孤家寡人何其悲怆。站在他身旁的本该是他，抱着囡囡的也该是他，他们曾一起畅想的未来实现了，可是张勒的身旁换了个人。

陈雪多么善良，善良到都不忍让她知道真相。孩子是他以为张勒还爱着他的时候怀上的，却在知道他不爱自己的时候生下的。

可他们三人在一起，一家人穿着亲子装，一个扮演商场叱咤风云的爸爸，一个温柔善良的妈妈，把全世界的爱都给了怀里的小人儿，为她取名笑笑，只希望她开心和乐。

很完美的一家，连责怪的资格都没有。跟着他，只能发现，他的另外一个爸爸不爱生她的父亲，可能也不爱她，孩子成了爱情的陪葬品，而跟陈雪在一起，她珍贵得就像个收藏品。

只因为那个人不是他。

张勒已经将车开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安全座椅，亲了亲陈雪的额头，再细心地关上车门，车是辆好车，启动起来基本没有声响，在他心痛得快要麻木，才回过神来时，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

“囡囡！！”

他扯掉了围巾，腿软得像两滩烂泥。

“囡囡！！！”

他脚步不停，紧紧跟在车后，不停地扬着手，希望他们三个人中，起码有个人可以回头看一眼。

“囡囡……囡囡……”

他嫌外套笨重，径直将它也脱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囡囡，直到胸腔干涸，喉咙枯竭，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入，没人会注意这里有个生完孩子一身病痛，数次手术尚未痊愈，并且今生有可能没有机会再有孩子的人。

他一路狂奔，明明知道孩子在哪里。

“囡囡……”

他喊得很小声，可以没人听得到。

囡囡也不会听到。

她的名字是笑笑。

她的爸爸是张勒。

她的妈妈是陈雪。

明白这个事实，残忍得让人无力接受。

他无意中磕到一块凸起的板砖，于是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能看见那辆车发挥着它良好的性能，他跌在地上，看见两个排烟管黑黑的洞，吞没了他所有的希望。

许未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爆发力，捡起他一路丢弃的围巾，挣脱出来的外套，然后才扯住他的薄薄的毛衣，帮他将衣服穿上，围巾围好，将失魂落魄的他拐进旁边的大楼隐蔽的楼梯间，气愤地将他抵在墙间。

明明浑身的怒气，说话却冷冰冰的，“我给你三分钟，冷静。”

过于靠近的鼻息温暖了一路的寒风，而他的话语却让他不寒而栗，像是不愿被人看到这窘态，他想从过于狭窄的空间退出，逼迫让他产生压力，面前的人这么优秀，而自己，却如此狼狈。

许未然却纹丝未动，他说道，“我可怜你，我事事顺着你，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摆脱以前的困扰，我一直在努力地帮助你。可是，李微。”

他的声音顿了顿，眸里的严肃认真让李微抗拒得头皮发麻，他继续说道，“我没看到你的努力。”

“你想去寻死，你看到他们你就想去追，可你追不上之后，你依然自作困局，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李微，你的方法不对，你一直在逃避，我从来没看到你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