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喉(40)

作者:寄春野 阅读记录

沈慈珠如他所料喝了酒,晚餐后自己在卧室毫无节制地饮酒。

“Qu’est-ce que tu fous ?你人呢?”沈慈珠的语调低热,法语中文颠倒混乱,隔着手机,谢咽甚至听见了酒入喉和酒在瓶子里晃荡的声音。

“谢咽,酒没了,给我拿一瓶过来好不好?不要告诉父亲……我只喝……这一回。”沈慈珠好像抱着酒瓶子在床上倒下了。

不知道有没有穿好衣服,别又只是穿一件白衬衫就醉酒睡了,那会发烧的。

沈慈珠非常容易生病,又不喜欢吃药,每次吃药都要谢咽百般哄着,实在不行得用打针威胁,沈慈珠才愿意咽下去。

“乖,等我回国,好不好?”谢咽的手背满是青筋,落地窗外日光明明灭灭,他的面部轮廓没了外人眼里的狠戾,看上去温柔极了,“我很快就回去。”

“谢咽……”沈慈珠声音变得很低,“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也会不要你的。”

“t’es rien de rien pour moi.”

你对我而言什么也不是。

“睡吧。”谢咽的指腹摩挲着脖子上的伤疤,有点钻心的疼,他走向落地窗,莫名将窗帘关上了。

而后在手机对面良久沉默过后,沈慈珠好像睡着了,轻微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和小时候一样。

谢咽的手指攥住窗帘,手机屏幕贴在胸口,他说:“我会陪着你的。”

“珠珠,晚安。”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沈慈珠却不知道这件事,手机被他握在掌心,与鼻尖近在咫尺。

他真如谢咽所料,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大腿都遮不住,内侧一颗红痣点缀其中,被酒色熏出了蔓延开来的粉,他连袜子也不穿,就这样醉生梦死。

长发散乱在床,他抱着酒瓶子侧躺起来,昏昏沉沉开始做梦。

梦里他只有十五岁,眼睛做过手术后视力非常不好,时常会失明,他害怕极了,可父亲和母亲总不在身边,偶尔一家人聚在一起,也只是不停歇的吵架,永远都因为一个叫做“荒川蝶”的男人。

“荒川蝶已经死了!你还在想他!那我和慈珠算什么!我们才是你的妻子和儿子!”母亲声嘶力竭。

她怒吼:“荒川蝶就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为什么你们都爱他!如果他是个女人,如果他还活着……你是不是还要把他娶回来!”

“住嘴!”父亲狠狠扇了母亲一巴掌,他居高临下,手中的蛇头手杖已经发颤,“他不会死……”

“荒川蝶已经死了!”母亲绿色的眼珠里满是泪水和恨意,“你分明是亲眼看见的。”

“他是被你们害死的。”母亲有种同情的哀伤了。

沈慈珠不知道荒川蝶是谁,但自从出生起,沈慈珠就一直听父亲说这个名字,父亲说荒川蝶是个听起来就波光粼粼的漂亮名字。

母亲因此经常与父亲吵架,家里什么都碎了,后来母亲无故死在了大街上,大街上火光滔天,沈慈珠吓坏了。

葬礼那天沈慈珠抱着布娃娃蜷缩在角落,他什么也看不见,哭得难过又可怜。

“不哭了,我们回家。”谢咽那年二十岁,已经比沈慈珠高太多,他比父亲更能给沈慈珠带来安全感。

他单手把沈慈珠抱在怀里,沈慈珠坐在他的小臂上,头发渐渐长了,乌黑柔软地挡着小孩子哭泣的脸。

谢咽拿帕子给他抹眼泪,他被帕子擦眼泪时非常不舒服,委屈地皱起鼻子,很娇气。

“妈妈不见了……谢咽,你也会离开吗?”他揪着谢咽的西装领带,瞳孔没有焦距,“我害怕……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谢咽对年幼的沈慈珠是这样承诺的。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梦里的沈慈珠只有十五岁,随着成长,他的个子越来越高,可以不用踮脚就能正视谢咽了,他不再是那个要被谢咽牵着手才敢出家门的孩子了。

“珠珠。”后来谢咽单膝跪在他面前,有点腼腆了,他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成为恋人……你愿意吗?”

正当沈慈珠双眼茫然时,谢咽的唇角流了血,他还在温柔笑着,躯体却忽然在深渊般的梦境里燃烧起来,沈慈珠眼睁睁看着他成了一堆白骨。

沈慈珠骤然清醒,意识迅速从梦境剥离,他坐起来,头痛欲裂,腿上都是殷红酒液,酒瓶子落地成了无数尖锐碎片。

“……你在梦里还要缠着我吗?”视线逐渐清醒,沈慈珠的瞳色还是绿色,只微微有血丝,他的掌心还握着那个方才与谢咽通了电话的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中。

他似乎还能听见谢咽的心跳,在他的房间以安抚的意味响起。

沈慈珠把手机扔下床,屏幕彻底裂了,母亲在记忆里声嘶力竭的嘶吼仍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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