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心(8)

“哥哥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把小铃铛送给你,给你道歉。”

“还有妈妈说要好好吃饭,听话不能挑食,多长一点肉肉才好。”

“哥哥再见!”

小女孩儿送完铃铛蹦蹦跳跳跑回妈妈身边,后者又一次冲他歉意颔首,母女两人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宁初目送两人离开,低头去看手里的小礼物。

还不到他一指长,花绳编进两只银色铃铛穿成串,下面还留了几条须须模仿流苏,特别有童趣的小玩意。

摇一摇,听见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好像今今也送过他这样一个挂饰吧。

不过是初中还是高中来着?

记不清楚了。

光记得那会儿他们参加学校组织的森林徒步,他中途特别傻逼地因为追一只松鼠和大部队走散,还迷了路,绕来绕去总是会回到原点。

那片森林很茂密,树叶将丛林深处笼罩得漆黑一片,他落了单,就总感觉周围会有野兽什么的突然冲出来给他一口,吓人得很。

手机没信号,他不敢走也不敢留,就可怜巴巴蹲在那儿拔野草,堂堂一个大男生了,差点没憋住哭出来。

好在最后临颂今找到了他,抱着他哄了好久,虽然嘴笨地来来回回就一句“不怕”。

回家之后就送了他一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铃铛作为安慰。

后来那只铃铛理所当然被他收进了百宝箱,现在......现在应该还在吧?

伴随着铃铛声音渐弱,他嘴角的弧度又垮了下来。

过去就丢那么一截,还有今今回头接他呢。

现在倒好,一口气走丢了八年,草原都能被他拔成戈壁滩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个今今愿意来领他回家。

小小的铃铛聚焦着他的目光。

他走着神,直到余光范围一双脚停在面前,视线焦点才逐渐转移。

慢半拍地抬起头,看见停在他面前的临颂今。

后者什么也没说,也没问他手里的铃铛从何而来,只是口吻冷淡地扔下一句“回去了”,兀自转身走向电梯口。

“回家”和“回去”,至少字面意义能对上。

宁初这么想着,又把自己哄好了些,揉揉发僵脸颊,很快收起铃铛赶紧跟上。

下午了,走廊上人比刚才少了许多。

宁初落在后面,往常永远走在身边的人如今只能看着背影,他不太习惯。

又不太敢像以前一样放肆地上去勾人肩膀,就在进电梯时,偷偷把距离拉近。

然后双手垂在身侧站直了,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自以为小九九藏得很好。

临颂今视线从电梯内壁的倒影扫过,停顿两秒,很快收回,沉默按下负一层按钮。

从下楼到上车,宁初一直在悄悄观察临颂今。

尽管神情没有多大变化,但他主观觉得比来时要微小地好了那么一丢丢。

是吧?

不确定,再看看。

慢吞吞系安全带的功夫,他又偷偷瞄了好几眼,终于在车子发动时小心翼翼开口:“今今,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临颂今将车子驶出医院地下停车库,没说话。

这,应该是信了的意思?

宁初往好了想,也许今今是觉得他问了个废话,懒得搭理他。

没关系,他斟酌着换了个不那么废话的问题:“我们现在是住在一起吗?”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车厢一片静谧,入耳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宁初静默片刻,揪着安全带讪讪:“那,我是怎么失忆的啊,是摔了?还是车祸什么的......”

临颂今根本就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棱角分明的侧颜在暖色霞光勾勒下依旧显得分外冷漠。

宁初抿起嘴角,识趣地闭上嘴不再问了。

看来失忆并没有办法成为他的护身符。

下班高峰期,路上渐渐堵起来,加上他们运气不太好,一路红灯,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四十分钟还没走完。

宁初觉得这很应景,一辆接着一辆都堵进了他心坎里。

一路望着窗外被改造得陌生的街道,飞快倒退的绿化看得他眼晕,又低头去看手腕蜿蜒的伤疤,用指尖无聊磨蹭抠着凸起的痕迹。

最后还是没能在静默沉闷的气氛里憋住:“今今,我犯了什么错你告诉我行吗?”

他一鼓作气,又可怜巴巴地央求:“告诉我吧,不管什么我都改,我可以弥补——”

车子在红灯前猛地刹住,宁初没说完就被惯性的前倾打断,心口受惊猛地漏了一拍。

再抬头对上临颂今的眼睛,后面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是蓄着沉寂风暴的冰川,痕迹破碎皲裂,翻江倒海地撕扯,在竭力压抑克制下依旧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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