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后劲(84)

作者:何暮楚 阅读记录

应筵放慢车速:“排除酿酒方式和发酵过程等本质区别,其实口味上起泡酒和果酒相当接近,你觉得哪个群体容易接受起泡酒的味道?”

答案在心里渐渐成型,岑谙豁然开朗道:“学生?”

“严谨点,是大学生。”应筵说,“所以你们可以尝试开拓大学生市场,借助类似学生会这样的社团组织来做营销,这不是能挖掘新的消费群体了么。”

说是建议,倒不如说直接把金钥匙送到了面前,岑谙正要回答,这时身上一重,也不知道岑愉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车身轻晃间就倒在了他怀里。

“怎么了?”应筵没得到回应,朝后视镜望了眼。

岑谙嘴快,本意是怕接下来的说话声吵醒了孩子:“小愉睡着了。”

答完才醒悟自己暴露了什么信息。

应筵压下了嗓音,说:“他叫小愉?”

“嗯。”岑谙又觑向了窗外,快到目的地了,“他爸爸取的名字。”

模棱两可的回答,应筵自认没资格再探听是否有别的深意,只觉表皮那些疼痛不约而同都钻入了心口,像是让他整颗心脏都在悬空而不敢落于实地,唯恐又多磕碰出哪处淤青。

七年在他们的共同记忆中涂抹了大片的空白,应筵想执笔写点什么,却不知该从何处下笔,怕拿不准力道戳破了纸张,正如此刻他想说点别的什么,又担心说错话破坏了好不容易建立的氛围。

导航提示离目的地只剩不到一公里,应筵打转方向盘,不小心让月色窥见方向盘上他的指印:“你明天也还在东口市吗?”

“那——”

“我约了人。”岑谙似是知道应筵要说什么,及时打断他的话头,“和他见完面我就回去了,小愉要早点回家休息。”

“……好。”应筵收住了话,正巧导航结束,车子停在了一家快捷酒店楼下。

恰好这个酒店离瀛村大街极近,应筵解开安全带,双手缓慢从方向盘撤离:“你以前住在这附近吗?”

“住过一会。”岑谙不欲多说,欠身推开车门,再小心地托抱起岑愉,让小孩儿把脑袋歪到自己肩上,“今晚麻烦你了。”

两人之间何曾说过这种客套话,应筵听得出这是岑谙懒得多交流的告别,他没法找理由留在车里了。

拔下钥匙,他迈出车门,低眼看着岑谙环在孩子后腰的小臂,露出的手腕依然跟当年一样纤瘦。

钥匙扎着手心,应筵说:“等我来抱吧,就——”

他想说就送到房间门口,不进去,结果岑谙面露慌乱偏过身子,他甚至都还没伸手,岑谙就拒绝:“不用。”

“真不用。”岑谙放轻声音,怕吵醒了岑愉,“你刚才也说,起泡酒适用于大学生群体而非学生群体,这么小的细节你都能及时给我纠正过来,怎么就想不到你的信息素会影响我的孩子?你以后……”

像是在对曾经的恶语相对耿耿于怀,也像是对今晚的触碰作出警告,岑谙直直地看着应筵,说:“你以后不要再靠近他了。”

身后的大路灯色错杂,余光里车影飞驰,这些景象都倒映在岑谙深棕的眼眸中,看着分外迷离。

应筵却为之怔然,岑谙声声温柔,句句带刺,温柔不是给他的,吐露的话倒是真的字字扎在他胸腔,像晴好晚空下,车辙道道碾在他身上。

“给我车匙。”岑谙向他伸出一只手。

应筵把车匙置入对方摊开的掌心,岑谙手一收,然而应筵的食指还勾在钥匙环上没松开,两人的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举在半空。

岑谙已经步上一个台阶了,他半拧着身子,皱眉道:“松手。”

应筵直视着他的眼睛:“岑谙,今天在俱乐部的所作所为我真的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如果你产生了这种心理,我向你道歉。”

岑谙的半边身子被岑愉压得发麻,他回想门厅圣诞树下那一幕,那时愕然是真的,现在禁不住发笑也是真的:“无所谓。”

“真的,”他一点一点地,将车匙从应筵手里抽出来,幻想解救当年深陷泥潭的自己,“应筵,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学会不在乎你了。”

酒店玻璃门,电梯门,一道道吞没岑谙的身影,直到应筵坐到出租车里,他的耳道仍被岑谙亲口叫出的名字所充斥。

这是岑谙自跟他认识以来,第二次连名带姓喊他全名。

相隔七年,这两句左右交互着在他耳畔回荡,让他错乱得分不清今夕何夕——

“应筵,其实你从来就没在乎过我吧。”

“应筵,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学会不在乎你了。”

时过境迁,失落与希求滚落尘土,爱慕夷为荒芜,被爱的人失去权杖,方懂得何谓痛切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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