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的成长轨迹很简单,与他有所牵系的人也很少。
从小到大,除了亲爱的爸爸妈妈外婆外公爷爷奶奶外加一个连星,他心里占比最重的,最终还是陆九时。
冷漠的陆九时,怪里怪气的陆九时,耀眼的陆九时,气人的陆九时。
与他住在一条小径的一头一尾,遥遥相望的陆九时。
他知道,自己永远别想从陆九时的嘴里听到好听的话。
因此在高一,当陆九时真正地讽刺了他之后,除了惊怒,他接受了“我们果然只能这样”的事实。
可如今想想。
陆九时对他的真正的讽刺,也不过是走廊相逢,目不斜视,却不小心撞到肩膀时的低声一句,苏洛声,你是没睡醒吗?
但凡这个男人敢跟他讨厌的其他那几个家伙一样来一句,苏洛声你是傻逼吗,他们之间都没后续了。
——苏洛声给这种人一个眼神都算他输。
陆九时知道。
或者说,现在想来,陆九时对着他也就只能说到这程度了。
梦中的苏洛声有些类似于马后炮的洋洋得意。
这家伙当时可是喜欢他而不自知诶。
不过在故意说些话刺激他炸毛这事上,这家伙显然也不怎么擅长。
苏洛声就忽然想起,高二的时候,有一次这家伙说过分了点,他气得整整一礼拜都绕着高三楼走。
后来某次午休,他坐在操场边看同班同学踢球,一瓶冰可乐贴上了他的脸,他抬起头,诧异地看到了陆九时。
陆九时别了别眼,又回过眸来,面瘫脸地说:“坐在这里不热吗?”
苏洛声没好气道:“干嘛,关你什么事?”
又瞄一眼可乐:“不要,你拿回去。”
陆九时似乎顿在了那里,苏洛声被冰可乐贴得受不了,挪远了点。
炎热的夏季,被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经过从小卖部到操场的一路,瓶身上早就凝结了水珠,汇聚着一起往下滑落,滑出一条细细长长的线,滴落在地面。
这瓶可乐最终被静悄悄放在了他的身边。
他好像听到了低低一声“抱歉”。
可当他回过头时,陆九时已经离开了。
苏洛声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了幻觉,陆九时怎么可能会跟他道歉?又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然而他的目光还是被那瓶可乐吸引了注意。
后来没多久,他和陆九时就“和好”了。
……
苏洛声梦着梦着,没好气地笑了出来。
他模模糊糊听到一声轻轻的:“梦到什么了?”
他没回答,哼哼唧唧调整了下睡姿,在梦里骂了句,陆九时才是笨蛋,笨蛋陆九时。
……
他还梦到了这个节目。
他和陆九时好久不见,陡然在单人房门口相遇,他震惊地问:“陆九时,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回过身,注视着他说,因为我喜欢你。
苏洛声发出了一声很荒谬的:“哈?”
陆九时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追着你来这个节目了。
苏洛声根本不信。
他想都没想,转过身拉着行李箱就走去了走廊口的大床房,决定就像是在锦阳山庄里一样,和陆九时保持一条路一头一尾的距离,最遥远的距离。
当晚在二楼水池边,陆九时写他喜欢男人,展示提板的时候,这家伙直视着他。
苏洛声愣住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还是觉得陆九时是在耍他。
可这个家伙的攻势真的好猛烈。
苏洛声一头雾水,慌慌张张,不知所措地不断后退,心里不由冒出了一个念头。
……不然还是努力打工,还节目组的违约金吧?
……
醒来时,飞机已经着陆,夜色已深。
行李箱是陆九时提的。
苏洛声只负责迷迷糊糊跟着他走。
出了机场,他们坐上节目组的车。
车里没打灯,光线很暗,苏洛声听到陆九时低声问:“还要再睡会吗?”
他摇摇头。
安静了会儿,他说:“陆九时,你没有选择直接给我投五票,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那样会把我吓跑啊?”
陆九时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苏洛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便往下继续说:“那最后一天又为什么要弃票?”
那个时候,他已经从陆九时矛盾又暧昧的一系列举动中察觉出了异样。
陆九时把他看得很透。
这个答案如果是由陆九时捧到他的面前,那么他是决不会轻易相信的——最终可能还是会相信吧,只要陆九时锲而不舍地证明自己。
可那会花很长、很长的时间。
但如果这个答案是由他一层一层剥开迷雾,亲自找到,亲眼发现的,那么,他就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