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大出版社的《后现代绘画艺术鉴赏》第18页。”他说：“真巧，跟您刚才说的那段一模一样。”

季珵微微歪了歪头，他嘴上得罪过的人很多，但也没什么要改的意思。发展到后来，冷漠地看着被戳到痛处的人尴尬或者恼羞成怒的样子已经成了他的业余兴趣之一，一般来说，对于帮过他的或者有好感的人季珵会嘴下留情一些。但是想要将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人的神情击碎的冲动来的突然，类似于人看到在自己面前蜷缩成一团睡觉的小奶猫会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一下那样，没有道理。

但是这个男人脸上却没有出现他预期的神情。

柏钧脸上的微笑确实是消失了，但是随即，他就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我就知道骗不过专业的。”

“为了能和你搭上话，我昨天晚上看资料看到凌晨两点唉。”柏钧可怜巴巴地说，他的眉毛垂下来，有些沮丧地说：“那么多幅大差不差的画，那些个鉴赏专家每次还能找出不一样的夸法来，我只能用右下角那一小块线条的朝向来努力分辨。刚刚看到你后面这幅，我还忍不住心里高兴了一下，寻思总算有个记得的——结果才刚显摆两句就被识破了。”

季珵一时间动作愣在了那里，这人预料之外的反应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回应来合适。

明明肤浅又庸俗，和那些学了几句评点就四处大谈特谈艺术理解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却古怪地讨厌不起来。

他垂下眼睫，声音淡淡地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啊？”柏钧吃惊地说：“你不知道吗？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他坦坦荡荡地说：“我喜欢你，所以我在追你啊。”

柏钧回家的路上看到新闻，祁家的前任董事长在夫人的陪同下出具了最新版的遗嘱，将集团旗下含金量最高的物产公司留给了小儿子。现任话事人祁霁的地位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重压之下，祁霁已经长达半个月没有公开露面，援引公司内部人士的消息，祁总身体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正在修养中。

柏钧打开手机，发现和祁霁的最后一次聊天停在了两周前。

这人足足两个星期没有出现。

他开车将柏璇送回了家里，然后慢悠悠地去了祁霁在的地方。

这么些年每次这人心情不好，都会回到这里。

柏钧关上车门，看着眼前的别墅，走了进去，一路畅通无阻，他在后院树下的椅子上看见了坐在发呆的祁霁。抬起头看到柏钧，他轻声道：“你来了。”

柏钧坐在他旁边，双手抱臂：“来看看你有没有被你后妈弄死。”

祁霁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想要回到这边。”

“有什么想不想的？”柏钧面无表情地说，他用手试了试椅子上有没有灰，径直坐在了祁霁旁边：“毕竟小时候在这住了那么多年，这又不能改变。”

他往墙外面看过去，隔壁的房檐下还挂着一串风铃，那是柏璇三年级的时候朋友送她的礼物，后来和其他的所有东西一起被遗弃在了这里。

严格来说那应该也属于祁霁了，毕竟在柏钧带着妹妹仓惶跑路之后，祁家拥有了柏家用来抵债的大部分财产。后来祁霁倒是有提过把隔壁的房子还给柏钧，柏钧用“别再恶心我了”挡回去了，这人就没有再提过。

“也许不久之后这两栋房子都属于你弟了。”柏钧啧了一声：“好可惜，说好要给我的那家科技公司估计也吹了。”

祁霁穿着一件灰色的不太正式的衬衫，看着很居家。他的神情也不像平日里那样气势逼人，而是淡淡的：“其实祁晨刚来我家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

柏钧手里无意识地玩弄着飘落到他腿上的一片叶子，瞥过去一眼，无声地示意他在听。

“毕竟我妈从小就不理我。”祁霁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们两个结婚之后也是各玩各的。没有人管我，那个时候你又没有搬过来。所以我爸带回来一个弟弟之后，我其实并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反感。”

“我妈有了理由提离婚，我爸继续在外面花天酒地，家里大多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我就尽可能地想要将‘哥哥’这个角色扮演好。他身体那个时候也不太好，所以总归我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祁霁说。

“后来见你带他出来玩过几次。”柏钧随意地说：“后来几年就不太见了。”

祁霁点点头：“嗯，因为后来他妈嫁了进来。”

“管不住自己的男人继续在外面乱搞，又不像我妈那样家境优越自己也爱玩所以不在乎，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祁霁说：“后来他就不太亲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