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矜(2)

可如果找不到工作,他连给周沅的分租费也付不起。即便现在一个月的分租费,也不过就是从前他吃顿饭的钱。

温虞最后还是迈入正午的阳光下,朝着人流涌动的十字路口走去。两分钟以后,停在市中心最热闹的这条街,他硬着头皮推开了西餐厅的门。

“您好,请问几位?”守在门边的服务生热情迎上来。

“我不吃饭。”内心几经挣扎过后,温虞表情僵硬地开口,“我看门口贴着招聘启事。”

“你们还招人吗?”他问。

餐厅还在招人,但已经不缺服务生,还需要洗碗打杂的后厨人员。温虞听到“洗碗”两个字时,脸上神色就僵住了。

从前在家事事都有阿姨做,就连米饭也不用他亲手盛,现在却要给别人洗盘子。身份转变的落差如一盆冷水浇下,浓烈的羞耻感不断从心底涌上来,温虞却做不到当场甩脸色离开。

连着好几天找工作碰壁,让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虽然睡眠质量的下降,也和床板太硬有关系。他从没睡过那么硬的床,早上起来甚至会肩酸背痛。

温虞在思绪浑浑噩噩中,结束了和餐厅经理的谈话。对方将老员工叫过来指导他,老员工看见他情绪不高,只当他是不愿意去干杂活,神色温和地开口安抚他:“放心,以你的外形条件,很快就能到前厅来。”

却不知温虞听到这句话,心情丝毫没有好转起来。不管是后厨打杂洗碗,还是前厅端盘子点菜,他都不想干。

分明前不久在酒店吃饭时,主厨还会亲自出来上菜,并为他介绍当日特供的甜点。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月时间,他就已经沦落到洗盘子的境地。

而比起自尊心更现实的事是,他现在没有钱。不说舅舅让他背上的巨额债务,他现在就连维持生存的钱都没有。

他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不管那是什么样的工作。在推开餐厅门的那一刻里,温虞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经理提到洗碗的时候,他虽然觉得百般难堪,却也没有抬脚离开。

除此以外,至少有一点他能放心,在这样的街头餐厅里工作,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来。

当晚温虞十点后才回出租房。

周沅点灯坐在床边的桌前看书,单人床旁边外皮脱落的墙角,靠着一张便宜劣质的折叠床。周沅主动将单人床让给了他睡,自己每晚都睡在那张折叠床上。

温虞一言不发地开门进来,满脸疲惫不堪地在床边坐下。

借着桌边投来的昏黄光线,他看向自己在水中泡得发白的手背,以及不小心蹭到油污的上衣。衣服里已经沾满了他的汗渍,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温虞都在不停地卷餐巾和刀叉,以及待在厨房里洗那些,似乎永远都洗不完的餐盘。

后厨不如前厅冷气充足凉快,汗珠不断沿着他的脸颊滴落,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着额头,他狼狈地抬起手想去擦汗,却不小心将洗洁精蹭进了眼睛里。

等他红着眼睛洗干净的时候,辛辛苦苦洗了一个小时的碗,却被一句“不合格”轻飘飘打回重洗。

洗到最后餐厅终于关门打烊,双手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长时间弯腰站立的姿势,让他的双腿沉重得几乎迈不开,腰间的酸痛感令他感到陌生而绝望。

温虞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在跨出餐厅濒临崩溃的时候,从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来。

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响起,周沅扶着眼镜从书本里抬头,用高兴雀跃的口吻问他:“温虞,你找到工作了?”

温虞垂着头心情不佳地嗯了声。

“做什么的?在哪里?”周沅语气关切。

温虞沉默了两秒,最后出于自尊心作祟,措辞含糊而敷衍地答:“一家餐厅。”

周沅面上愣了愣,懂事地没有继续追问,具体在餐厅里做什么,“我已经洗过澡了。”他从书桌前站起来,“你先去把脏衣服换下来,我拿去洗衣机里一起洗。”

洗衣机是周沅买的陈旧二手,甚至都没有自动甩干的功能。温虞第一次用的时候,还以为是洗衣机坏掉了。

他在周沅的话里起身,先将穿的衣服脱下来,抓到鼻尖前嗅了嗅。衣服上残留着餐厅后厨的味道,温虞难掩嫌弃地蹙了蹙眉,立马将衣服从脸前拿开道:“衣服太脏丢掉吧,不用洗了。”

“丢掉?”周沅接过衣服拿到灯下看,“这件衣服很贵吧?上面的污垢能洗掉。”

“不贵。”温虞习惯性地顺口答,“也就两——”

也就两千而已,不是什么限量典藏版,丢掉再重新买一件就是了。这是温虞从小到大以来,惯有的思维习惯与做法。但在“千”字还未出口时,他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住的出租房,月租也不过就是两千左右,而他连一半的月租也付不起。

阿阮有酒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