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拖着吧。”

孟星河原以为凌睿这样黑白分明的人是不会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方案的，却不想凌睿也退让了。

大约是被孟星河父母的态度影响，凌睿第二天临时回了一趟父母那边，想谈谈他那个人精一样的妈妈的底。

吴岚没接到儿子回家的提前通知，人还在外面打牌，倒是父子两个人难得单独碰面。凌邵文看儿子表情严肃，便问他：“是不是银行为难你了？”

“也谈不上，云捷的体量贷款本来就在千万之内，超过这个数额，哪个银行都为难。”

“要不要让周义云去帮你联系一下？”

“算了吧，我自己想办法。”

“他去，也不一定能帮你把钱贷出来，但是如果符合银行的条件，有他在流程能快一点。你日本那边不是催得急吗？”

凌睿眉毛动了动，心想他爸对他公司的事还是挺清楚的。

这感觉怎么说呢，一方面他并不喜欢被家长插手自己的事业，总想证明自己独立之后也是可以做一番事业的；另一方面又渴望父母还是愿意关注他，这个家还能是个避风港。这两股奇怪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相互拉扯，让他摆不出个好脸色来。

凌邵文见儿子没有急着推拒，便把事情定了下来，“下周他去你公司一趟，你让你们财务做点准备，他帮你看看总是有帮助的。”

“好的，爸。”

“要是最后都没办成，我借钱给你，算你你自己增资吧。”

“你别这样，我不需要！”凌睿忽然反感起来，他本就不是回家要钱的，但是凌邵文把话落说到这个份上却让凌睿倍感屈辱，好像他回家的目的真的成了要跟他爸打几千万的秋风。

见儿子翻脸了，凌邵文立刻换了话题，“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就…回来吃饭。”

凌邵文笑起来，眼角有几丝长长的鱼尾纹，他摇头，“少胡说八道。到底有什么事？”

凌睿不习惯和父母这么亲热，他微微蹙眉，顾左右而言他，“小舅上门来找我要股份，我本来是准备回来跟我妈表个态的。”

“我会跟你妈说的，这件事她不会来找你了。放心吧。”

说完，凌邵文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心想自己还是海口夸得太早，于是婉转地又提醒凌睿，“最近你妈给你舅又张罗了一门婚事，是你认识的人。”

“谁？”

“金子钰，你小时候不是和她玩得挺好吗？”

“她才几岁？我妈怎么想的？”

“也不小了，她比你还大两三岁，家里又遇到一点困难，你妈就非要介绍给你舅舅。这件事，你舅怕是又要拿来在你妈面前作妖，万一他真拿结婚当条件，你妈可能拒绝不了。你心里得有点数。”

凌睿点点头，摸出手机想要翻出金子钰的联系方式，但是他们太多年没联系了，已经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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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睚眦必报

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了金子钰的微信，其实他们加过好多年了，只不过名字改来改去，凌睿也没备注。他直接一个微信电话拨过去，约了人出来吃饭。

对方倒是没拒绝，爽快答应了，甚至来的时候盛装打扮。

凌睿看到她穿晚礼服，夸张得像是去红毯颁奖礼，便打趣道：“怎么打扮得这么隆重？”

“你这么突然约我吃饭，我害怕你万一提出要跟我契约结婚，搞你爸公司的股票。我为了纪念这种历史时刻，肯定要隆重点。”

“少看脑残小说，保智商。”

金子钰咧嘴笑起来，两块苹果肌推到眼角，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儿。老友相见的开心有时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凌睿也跟着笑，任由她挽着就进去餐厅了。

“你找我，是不是为了你舅舅？”

“那你怎么考虑的？”凌睿一边翻着酒水单，一边用余光打量金子钰的态度，以便判断后面该说什么话。

“我都没见过你舅舅，人怎么样？看照片有点……嗯，油腻。”

凌睿弯了弯嘴角，并不相信金子钰的说法，反而问：“没去打听一下？他的江湖传说还挺多的。”

“真的假的？”

“大部分都是真的，你可以让你爸妈去了解一下。”

金子钰听完这句话，反而一直挂着亲切笑容的脸色暗淡了下来，“我爸在欧洲的生意出了点问题，你听说了吧？”

“嗯。”

“而且不是资金的事，如果翻车了，要进去坐牢的。”

“我爸也不是真的手眼通天，这种事能帮忙的地方有限。”

“他们让我嫁人不是因为想找你们家解决什么问题。我爸其实已经做好被起诉的准备了，家里的律师都在准备应诉材料。”

“那就更不必要嫁给我舅舅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子钰低头不说话，喝了一口香槟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

凌睿见她这个态度，更直接地说：“我可不想喊你舅妈。”

这句话倒是把金子钰说笑了。她原本就是开朗的性格，对于父母这种“托孤”一样的安排也很不满意，只不过为了让父母安心一点才没有反对。现在凌睿这样说，她反倒像是找到了借口，觉得可以回家跟父母再商量一下。

说完自己的事，金子钰又八卦凌睿，“我倒是听外面人说，你和周老板在一起了？”

“你信息过时了，他跟我分开快一年了。”

“所以，你现在单着？”

“那倒没有。”凌睿抿嘴笑。可笑了几秒，又眼珠子一转，把手机拿了起来。

凌睿发微信给孟星河，告诉他今天有临时行程，没叫司机，让他顺路来接。孟星河正好加完班，于是按照定位地址去了。结果上楼的时候被餐厅的服务生拦住，说他没有穿系领带，不能进去。孟星河只好在门外给凌睿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先去对面商场随便吃点。

凌睿回消息：我这边儿怕是还早，你进来找个座吃吧。

孟星河：我没打领带，进不去。

凌睿：用我的。

凌睿打响指让服务生过来，交代人把领带送到门口，领孟星河进来。

领带上还有凌睿的味道，孟星河立刻认出他今天用的Loewe的香水。

服务生带着孟星河走进餐厅，穿过长长的走廊之后，大厅豁然开朗，脚底下的大理石地砖上若隐若现有些星光。因是在大厦顶层，餐厅的层间格外高，一抬头如同能看见银河一般的穹顶。深蓝色的流线吊顶板配上几千颗小灯珠，十分闪耀。就连孟星河这种没什么审美的人都觉得这里实在很适合情侣约会，高雅梦幻。

他想，下次凌睿生日的时候，他们可以约在这里吃饭，应该是凌睿喜欢的情调。

然而这种美好的计划立刻就被眼前的实景实现了。

孟星河看见穿着休闲西装的凌睿和一个身形曼妙的年轻女士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共进晚餐，就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像是约会。走近一点可以看到女士的脸，不算是顶顶好看，至少在孟星河眼中还没有凌睿好看。但是她笑起来十分明媚，甚至隐约间可以看到牙齿有点裂缝，并不丑陋，反而流露出一股自然又亲切的奇妙感觉。

凌睿侧头朝孟星河笑笑，指了一个角落的小方桌示意他坐下来吃点东西。

服务生立刻领着孟星河去了凌睿指的那个位置，简直是绝佳的观察这对俊男美女约会的窥视位。

孟星河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他知道凌睿不可能和女人干出什么事，但是这种浪漫约会的气氛以及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氛围都让他十分不舒服，仿佛被人偷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们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一瓶红酒已经见底，凌睿和金子钰多年不见，又是老友，仿佛一顿饭便要把中间没聊过的十年的天儿都聊完。

孟星河烦躁地喝了好几杯柠檬水，中途去了两次卫生间，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长了刺，一分钟也坐不住了。他忍不住给凌睿发了个微信，问他还有多久结束。可凌睿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边，倒扣在桌面上，完全没有看过消息。孟星河的餐桌上摆着一只细细的长颈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开得正好的黄色郁金香，此刻也被孟星河掐秃了花瓣，只剩下一根绿色的光秃秃的花茎留在瓶子里。前来加柠檬水的服务生都忍不住把花瓶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