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之后，一股未散去的酒味扑面而来。孟星河忍不住紧了紧眉头，往客厅望去，似乎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躺在沙发上。

他换了鞋，走进去，发现凌睿单薄的身躯蜷缩在沙发上，面朝沙发靠背。

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墙角的落地灯，屋里立刻渲染上一层薄薄的橙色光晕。凌睿的身影却显得更加孤单瘦削，孟星河甚至顿了住脚步，有一丝不敢靠近的情怯。

凌睿平时看起来总是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无论多大风雨都不会影响到他。

甚至他无理取闹的时候都会让人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

而现在却像纸片一样，仿佛一吹就走，落到何处也身不由己。孟星河蹲下去，凝望着这个背影，眼睛发酸。

凌睿被人一碰，就惊醒过来了。

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头疼，牵连着眼睛都疼起来，好像被人挖出了眼珠子。

他肩膀一抖，下意识要推开孟星河的拥抱。

“你怎么进来的？”一口开，沙哑的嗓子如同被粘连住的伤口再次被人强行撕扒开，有一股血肉模糊的味道冲口而出。

孟星河半蹲在沙发边，虽然被凌睿推开了手脚，人却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走、走、走……”凌睿烦躁地挥手。

“你别赶我走。”

凌睿想要翻身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甚至胳臂都撑不起上半身。对身体的失控让他愈加烦躁起来。

“我听他们说了黄臻的事。”

孟星河的声音低沉，每一个都像是砸在凌睿心尖上。

“我也生气。”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好不好？我们不是在一起吗，有什么事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凌睿仍旧把脸对着沙发，却觉得眼睛不受控制的留下眼泪来。

“你别觉得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可能我确实也没有多大能耐帮你，但是至少你不高兴了、难过了，你可以向我发脾气的。我这点儿作用还是有的。”

凌睿说不出话，孟星河又伸手去抱他。

这一次，凌睿没有被挣脱开。

孟星河腿蹲麻了就干脆坐在地毯上，但仍旧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抱着凌睿。一直呆到天亮，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后来凌睿实在口渴，他轻声说了一句“口渴”，孟星河立刻起身去给他倒一杯温水来。

他就在这半分钟里，点起了烟。

孟星河从厨房走过来，逆光看着凌睿，他蜷缩在沙发上，手臂缓缓垂下来，烟刁在嘴边。凌睿此刻看起来很小一只，孟星河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一只手就把他包裹起来。他强烈的占有欲和心疼跃上心头，他觉得自己的爱意汹涌，好像从未如此强烈的想要保护好这个人。

凌睿就着孟星河的手，连喝了两口温水，才觉得浑身躁动的血液安静下来一点。

“对不起。”

孟星河眼皮一跳，手里的玻璃杯差点没拿住。

凌睿是个不会道歉的性格，这一点孟星河再清楚不过。在孟星河的印象里，凌睿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这句话。

他们之间，说对不起的，只有孟星河。

孟星河那种肉眼可见的惊慌浮现在脸上，一览无余，他的手在抖，水杯里的水证明了一切。

“我不分手！”孟星河放下杯子，一把将凌睿搂进怀里，凌睿嘴里的烟直接烫到了他的脖子根，拉出一道深红色的痕迹。他也似无知无觉，不觉得疼。

“凌睿，你别他妈想一脚踢走我。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不能不要我！”

凌睿的耳朵被孟星河这几句话震得发紧，他想应该是昨晚自己喝醉之后说的气话让孟星河这么草木皆兵。他自己却没意思到这一句道歉，竟然是他们之间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我没有不要你。”

“那你说什么对不起？”

凌睿顿了顿，反手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烟灰落在了他漂亮的手工织地毯上，“我是觉得高中的时候对你做的事情很过分，才说对不起的。以前也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过，那件事情对你的伤害。你说得对，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我会负责的。”

孟星河心跳如擂，嘴巴和鼻子都不会呼吸了。

“没什么，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早就不怪你了。”他声音里若有似无的委屈像是一条细细的线，缠住了凌睿的灵魂。凌睿收紧了抱住孟星河的手臂，两人贴得紧紧的，脸颊摩擦，不带一丝情欲，只是那种单纯的想要贴近彼此的渴望。

凌睿那句对不起说出来之后，压在心头的情绪释放了一半，他把整个人的重量都赖在孟星河身上，仰头躺在孟星河怀里。

“你喜欢我穿裙子的，是不是？”

孟星河的下巴磕在凌睿肩膀上，点头道，“当然。”

“那你要一直喜欢，以后也不能变。”

“不变。”

“不要觉得我是变态。”

“不会。”

“要一直爱我。”

“会的。”

“只能看我，谁都不准多看一眼。”

“好。”

原本两人渐渐靠近的鼻子顶在一起，差一点就要接一个温情的吻，孟星河肚子里却发出咕噜一声叫，打破这暂时静谧的美好气氛。

他折腾了一晚上，确实饿了。

“我去煮点粥吧。”

凌睿却不想他离开，按着他的手说：“叫外卖。”

孟星河点点头，反手去裤兜里拿手机出来。

这时候凌睿才终于想起来问，“我这个门锁这么好撬？”

孟星河抿着嘴角，也忽然有点脱力和后怕。他真是为了凌睿什么事情都做了，这种撬门的事，他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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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项目解散

上班之后，凌睿看起来很正常，段长宏也没有四处八卦黄臻的事，只是风言风语还是传得满办公楼都是。

这种事只要一个人知道了，就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而且全世界知道的版本还可以各不相同。

凌睿也知道外面的情况，但是他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新项目上。

项目推进缺了钱，就推动不下去，这是不争的事实，干耗着也是一种资源浪费。几个工程师、程序员和设计师都在等凌睿做下一步的抉择，心里都多少有些不好的预感。私底下段长宏和项目经理秦颂聊过凌睿融资或者引入风投的可能性，两个人都觉得按照云捷现在的情况，凌睿肯定是要保证账面的年收益后面好准备上市的，想来，很快就会终止开发。

黄臻之后他还是去找了一些其他人，但都是碰壁的结果。经济下行，谁都把钱握得比以前紧。外人看来是他不肯引资，其实就算他放弃了独立开发，也没有嘴上说起来的那么简单就能拿到融资。专利太贵了，随之带来的项目风险就很大，现在资本谨慎，没有人会因为你之前的成功就盲目的投入。

全世界赚钱的项目也不只一个，拖下去对公司没有好处，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尽快蜥蜴断尾。

他亲自写了项目解散通告，通过公司邮件发给了小组所有开发人员。

凌睿按了按太阳穴，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想到了和孟星河在公司重逢的那个早晨。当时也下着雨，天色也是这样混沌发黄。很多未来的事，人其实是无法预测的，就算有再精确的算法，也是算不到命运的未知。人事、命运和程序到底不同。

段长宏等人先是看到了项目解散通知，接着又接到凌睿开会的通知。大家进会议室前已经激烈讨论过一轮了，都有许多的意见。

小会议室里坐着的凌睿还是平日里西装笔挺、信心满满的样子。孟星河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目光，随后也和其他人一样找了座位坐下来。

“大家都看到我发的通告了吧，KGO这个项目，我决定暂停推进了。”

段长宏跃跃欲试想要替开发组的人说话，却看凌睿似乎还有要讲的，只能伸伸脖子，抿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