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秒后，安仔阴沉着脸接通了电话，然后冷声说道：“小天，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一阵带着沙沙声的沉默后，小天开口说道：“我知道你鄙夷我，不过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有话跟你说。”

安仔憋着火气说道：“你说。”

电话那边响起了一阵杂音后，小天开口道：“兄弟，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安仔咬着牙问道。

一声饱含着复杂情绪的感叹后小天继续说道：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天广阔，地平坦，有无限风光的将来等着我去闯。天老大，我老二，以为只要肯豁得出去，我就可以当大佬，结果在街上混了几年后，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没什么鸟用。

干啥啥不行，脑子又不够用，还觉得累。学门手艺吧，又静不下心，于是后来不学无术，学艺不精，除了在社会混荡，什么事情都干不来。

我也想了我究竟为什么会赌博，原因不过是，因为我的野心对不上能力罢了。

在遇到明哥之前，我们一个月拿到手，2300块。那个时候，班上其他的同学都结婚了，可我还是独身一人。

我不是没有喜欢的女孩，你还记得我们经常吃早点的那个摊子么，那个帮着奶奶张罗的小姑娘，我就挺喜欢她的，而且我也能看得出来她对我也有好感。

不过我怎么开口啊，我觉得我配不上她，我不愿意迷茫地看着那个笑起来像是天使一样的姑娘，跟着我这样一个懒人熬日子？

安仔，我真的不甘心啊……”

第129章 兄弟

“这么多年来，我既无出人头地的能耐，也无巧言令色的精明。

周转于人情世故之间，时而精明时而笨拙，到头来终归是应付这一地的鸡毛蒜皮。偶尔的雄心壮志，到头来终归是持续性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味的挣扎，最终还是放弃了。”

小天叹了声气继续说道：

“安仔，兄弟，我很羡慕你，你虽然和我一样的浅薄，不过也聪明的多。你功利的可爱，虚伪的善良，大多数时候你比我能看清生活的真相，即使遇到了重重的一巴掌，你也会咧嘴笑着，不言一语。我打算要像你学习，今后的日子好好过。”

听到小天这发自肺腑的话后，安仔本来满腔的怒火也逐渐的烟消云散，转而沉浸在一种感慨的情绪中发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声。

“可你这是在往一条绝路上走啊，小天！”安仔带着一言难尽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不赌了，我妥协了，我向现实低头了，我不再执着自己的妄想了……”小天哽咽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别嫌弃我，但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顿了顿之后，小天带着憧憬的声音说道：“我以后不赌了，老老实实挣钱，也会找份正式的工作，哪怕是搬砖，也一定要想办法娶了那个早点摊的姑娘。然后我们一起孝敬父母，生一个大胖小子叫你叔叔好不好？”

生活磨平了英雄志，岁月带走了少年梦，现实打败了一腔热血，无能为力却又无可奈何，这或许就是现实吧。

安仔眼眶微红，狠狠吸了一口烟后，说道：“你觉得明哥，他会放过你吗？”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小天缓缓开口说道：

“安仔，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我妈越来越老了。

前些日子我晚上睡不着，做梦梦见我妈，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哭着说道：‘妈好怕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梦中的我妈只是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安仔抿着嘴巴对着话筒说道：‘是的，阿姨的白发越来越多了……’

小天在听到了安仔的话语后，言语间多了几分追忆，然后说道：‘是啊，这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明显，却很难注意到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拿到一百万的时候咱俩喝酒，你喝多抱着一棵树说的话……”

“什么话？”安仔问道。

“你家庭条件不好，小时候就没有了母亲，父亲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但是糙汉子哪知道孩子的心情啊。”

小天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记得那天你喝多了我让你走，你死死的抱住了树，哭着喊着说，你也要妈妈。我当时抱着逗乐的心情问你，你想要妈妈干什么。你告诉我……”

那天夜里，安仔抱着一颗白冷杉树借着酒劲哭着说道：“小的时候家里穷，我哭闹着缠着我妈给我买玩具，那时候的物价还没有涨得这么离谱，我清楚的记得一个玩具的价格是三块钱。”

那时候我妈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为难之色，告诉我下次再给我买。

当时我拿着玩具在地上大喊大闹就是不肯走，于是我妈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掏钱把玩具买了。

我欢天喜地的过了一个小时，但是我妈整整给别人缝了一个月的裤子。

我爸知道我妈乱花钱后，将我妈打得鼻青脸肿，当时看见那一幕的时候，我就发誓我这一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

妈妈顶着满脸的淤青抱着我说道：“出不出人头地不要紧，妈妈就希望你能快乐的度过一生。”

回答小天的是安仔沉重的鼻息和沉默。

“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正被人欺负，当时我帮你打退了那波欺负你的人之后，咱们两个便从那时候起称兄道弟。”

小天的声音继续在手机的听筒中响起：

“后来你告诉我，你妈妈在你十二岁的时候过世了，你爸爸平常打工，经常的不在家，基本上顾不上你们兄弟。当我听到你这番话语之后是怎么做的？”

“你把我带到你家……”安仔一脸怅然的回答道。

“那我妈对你怎么样？”小天问道。

“视若己出。”安仔沉声回答道：“对我很好。”

小天的母亲，虽然长的不好看，也没什么文化，确实安仔心目中最接近母亲的样子。

小天继续说道：“那时候你家里没电视，于是经常来我家里看，你还记得吗？”

“记得。”安仔又叹了口气然后回答道：

“我印象中有个很深的事情，那是一个夏天。

我放学后到你家看电视，结果刚好赶上了停电，于是我，你，还有阿姨三个人便到院子里乘凉。

阿姨讲着一些有趣的故事逗我们开心，咱们两个笑的肚子疼。

后来我们打打闹闹到夜里也累了，阿姨问我了我请客之后便邀请我在你家的榻榻米上睡觉，而那天夜里的蚊子很多，于是阿姨就在一旁给咱们两个扇扇子。

当时你睡着了后，我半天都睡不着，于是我看着眼前没有电的电视，对你妈妈问道：‘阿姨，为什么你家里有电视，我家里却没有。’

阿姨说：‘电视没有什么稀奇的，上面播放的都是一切很无趣的东西，不如抬头看看天，整个天空都是我们的啊。’

那时候，我一抬头，顿时感觉漫天的星辰都在向我眨眼。

晚一些的时候，我后妈来叫我回去，阿姨和叔叔便牵着我走着夜路送我到家门口。

路上我看着一片的黑暗，于是攥紧了阿姨的手说道：‘我有些怕。’

而阿姨帮我把帽子代号后，笑着对我说道：‘不要怕，有阿姨在……’

小天听到这里冷不丁的开口打断道：‘安仔，我向警局举报了明哥杀了文波，现在作为污点证人取保候审，换去在宗哥哪里的核心成员地位，这是宗哥答应我的条件。’

‘……’安仔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小天，你这下真的没有退路了啊。’

小天紧接着安仔的话语说道：‘安仔，你来帮我吧，我们两个人一定可以的！’

正当安仔陷入天人交战，不知道该拒绝还是同意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沙哑的细语：‘为了你弟弟，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