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有人开。”李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站在路灯下的怀勒教授说道：“这老头真的倔强的卡到最后一天才低头吗？何苦呢……”

“嗯？哥，你一早就知道他来找你吗？”李小姝敬佩地看着哥哥问道。

“谈不上知道，我只知道一个人骗自己的理由有很多种，但骗不过自己的理由只有一种。”看着朝着自己小跑过来的莫雷，李明淡淡的朝着司司说道：“不用等我了，我回来的话应该会很晚了。”

……

“李先生，这老头到药厂闹着要见你，我说你不在，他就跟我吵，我实在扛不住了就问了鱼小姐，鱼小姐让我过来问问您需不需要个开车的。”

站在车旁边，莫雷有些无辜地朝着李明抱怨道：

“我真的没动他啊，让他坐车上等他也不干，这家伙也不进去，于是就在外面干站着，我劝他就骂我……”

没兴趣听这些前因后果，李明伸手打断了莫雷的絮叨后，直接朝着仍旧站在路灯下的怀勒走去。

近身后，李明看着面前的脸上露出痛苦表情的怀勒问道：“怀勒教授，您这是怎么了？”

“年纪大了，站的时间久了总得缓缓才能迈得动腿啊。”怀勒教授苦笑了一下说道。

李明一边搀扶住了怀勒教授一边说道：“不是说让您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了吗？您怎么自己来了。”

“有些话电话中说不出口，所以我必须要亲自问问你。”怀勒教授一边活动着腿部一边认真地说道。

“不急，我先送您回去吧，明天我上门拜访我们再详谈。”看怀勒教授恢复得差不多，李明一边搀扶着怀勒教授上车一边说道。

今天晚上要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李明不认为怀勒教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显然李明有些低估这个老头的倔强。

坐上车后，怀勒教授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这三个问题已经想了快十天了，这十天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所以我今天一定要一个答案，不然我感觉这样下去我的身体抗不了多久。”

思索了片刻后，李明无奈地说道：“那您说，我看我能不能够回答得了。”

深吸一口气后，怀勒教授缓缓说道：

“第一个问题：我知道人力有限的道理，也知道人情世故的规则。可我一辈子钻研医学，却要听一旁屁都不懂的人对我指手画脚，这是为什么？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明明浸淫医术的我，救不了那些人，给不了他们希望，但是你的钱却可以，那我为之奋斗的一生又有什么意义？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我用尽心血去钻研癌症，可绝大多数时候只能看着病人那期望的眼神冷漠的说出了【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话语。我知道医学作为一门科学是要继承和发展的，但是我真的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救天下人。”

“你真的想知道吗？”李明问道。

“嗯，想知道。”怀勒教授点了点头，认真的回答道。

一阵沉默后，李明嘴角升起一丝弧度，原本计划中的有些事情看来要提前了啊。

“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告诉答案。术业有专攻，你只看到了医学上存在的问题，但是管理者不一样，他们要考虑的不是怎么救一个人，而是救一个人划不划得来。生命确实是无价的，但是维系生命的资源不但是有价格的还是明码标价的，这就是第二个问题答案。”

李明顿了顿说道：

“每一片药都是要花钱，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穷没钱并不代表你懒或者是笨，而是你挣的钱太干净了。因此对你来说，即使你身有万斤慈悲心，却无半两闲碎银，所以你救不了他们。

于我来说。损人利己骑马骡，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规则下，只要我够狠、够阴、够没良心，那么我就可以赚到更多钱从而更强大。弱肉强食弱肉强食，我们强了，那你们只能成为我们的食物，而这造就了我们会越发的强大，赚到更多钱，于是恶性循环开始了。

有了钱我就可以占有更多维系生命的资源，从而利用上百人的性命逼迫你妥协。

说到底这是社会机制的问题，是他给了我们这些人更为肥沃的土壤和广阔的生存空间，所以，学医是没用的。”

说到这里，李明停顿了片刻，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至于你的第三个问题，我不知道答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获得答案。可是你知道答案后就没有回头路了……嗯，我的意思是各种意义上的回头路，你真的确定你还要知道吗？”

“如果能知道，我就是现在死了都行。”听到李明的这番话后，怀勒教授毫不迟疑坚定的说道。

“在到达目的地前，你随时有机会可以后悔，我希望明白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就是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但是却要做出错误的选择，这比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

李明摇了摇头，淡淡的向莫雷吩咐道：“开车！”

……

一间位于半山腰的山中仓库前，鱼青雨看着从冷链车上跳下来的年轻帅气的男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主人让我来接的人是你？”

第281章 你要的答案

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行驶的过程中，同时也是距离头顶上那轮明月越发接近的过程。

一路上怀勒教授同李明就社会、经济、民生、医疗、教育、甚至是个人生命的意义和哲学方面进行了探讨，随着话题的逐深入，李明所展现出剖析问题的能力和对事物本质的认知，直接颠覆了原本对于李明所有的印象。

思想问题和社会的问题上的差异和时代发展所决定的，这是两个社会和时代之间的不同和相同所形成的鸿沟，单单凭借怀勒个人的智力是无法跨越的。

就像是在封建社会讲民主，在中世纪你说科学一样，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唯一的后果便只有死路一条。

考量是相互的，在怀勒对李明印象有着极大的改观的同时，李明同时也在衡量着怀勒是否真的有自己想象中的价值，“一个经典的思想实验，怀勒教授，有兴趣做一下吗？”

“说说看。”有了先前谈话作为前提，怀勒教授颇为感兴趣的说道。

让莫雷开慢点后，李明看着面前被车灯划破的夜幕，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假设有一辆时空的列车正在一条铁轨上高速行驶，你作为一个调节轨道的扳道工，这个时候你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原本火车运行的轨道上有十个不看警告在玩耍的孩子，而另一条可变动的铁轨上有一个无辜孩子。而现在你能够做出反应的时间只够选择是否切换轨道，你怎么选？”

怎么选？

窗外黑漆漆一片，怀勒教授被李明的话语声带入到了这个著名的思维实验当中，而随着思考的深入，整个人的表情逐渐显得有些痛苦。

“选择……救那一个孩子……”这个问题的答案影射在了现实当中，那么就是怀勒教授为了那些被假药欺骗的人，而放弃了癌症关爱基金的成立。

李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可那一个孩子是本身可以不用死的，你这样的选择就等于你亲手杀了他。对比现实就是，你明明拥有改变别人命运的机会，可你选择了旁观。你虽然什么都没错，可正因为你什么都没做，你所学的知识你所具有的能力，人们对你的称赞和你所获得的荣誉都会诅咒着你，直到你死去。”

听着李明的回答，怀勒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了，于是摇了摇头说道：“那……选择救那十个孩子？”

“十个孩子的命和一个孩子的命，哪个更重要是怎么来判定的？有人说一样重要，可如果你抽离了观点和立场再去看呢？十个家庭，十个父母，十个惨剧就是比一个惨剧要更为的让人震撼。但你能说一个惨剧就不是惨剧了吗？”

这是前世的一个经典的火车难题，李明选择在这个时候和怀勒说，因为这个难题十分贴近怀勒所面对的事情：‘到底是救成百上千的癌症病人，还是去管那些被没什么危害欺骗人钱财的保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