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沸(7)

作者:二十四始 阅读记录

“我有一点好奇,你所担心的、所质疑的,我都给出了万全的保障,和充分的解释,”男人轻声打断她,而后放下茶杯,起身绕过长桌,缓步靠近她,边慢条斯理道,“所以,阮筝汀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的主治医师、我们的杰瑞德向导,这么关注?或者说是……紧张?”

瑞切尔神色微动,起身与他对视,她拉开椅子,慢慢后退,精神体从桌下阴影处跑出来,竖着两只大耳朵跳挂上她的小腿:“那我最后给你一个来自他的主治医师的忠告。”

男人笑着阖眼轻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

“阮筝汀内敛,敏感,排斥新鲜事物和陌生环境,你们最好祈祷他能安稳活到研究取得阶段性进展的那天。”瑞切尔在他的目光中退至门口,不欲多谈。

“瑞秋。”她转身拧开门把时,那人温声唤道。

“我说了别这么叫我!”瑞切尔愤然转头,精神体冲他呲牙哈气。

“你如果想去防星的话,是需要申请通行证的,否则就是擅闯军事重地。”那人笑意融融,“或者——”

回应他的是道砰咚摔门声,机器人助理闪着红灯开门追出去:“损坏度67%,申请赔偿;损坏度67%,申请赔偿……”

助手哭丧着脸:“老师,您再和她多吵几次,我们真的要换门了。”

*

政务会议开得有些长,毕竟这群人的最高纪录是一个议题吵了小半个月,时绥从午后蹲到夕阳西斜,才等到嵇瑾禾从侧门出来透气。

他做贼似的,把人领到僻静的廊道拐角,插科打诨了一阵,才在嵇瑾禾玩味的目光中别扭进入正题:“瑾禾姑姑,有结果了吗?”

嵇瑾禾轻摇头:“还在吵。”

时绥凑近她,音量低下来:“那我作为队辅,能提一点点不成熟的小建议吗?”

嵇瑾禾靠在栏杆上,阖眼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闻言笑着逗他:“小时绥,连我都不能提一点点不成熟的小建议呢。”

时绥撇嘴。

“到底怎么了?”嵇瑾禾忍不住揉揉他的头。

时绥没躲开,他的精神体,一只巴掌大的锈斑豹猫趴在他肩头,一大一小表情都异常严肃,让嵇瑾禾忍俊不禁:“一个发现,队长的精神力对阮筝汀无效。当时座位上的防护罩都碎了,但向导未受丝毫影响。”

“报告上提过。”嵇瑾禾挠着锈斑豹猫的下巴,“首席怀疑,是他俩契合度过高的缘故,哨兵潜意识里保护着向导。”

“另一个发现,”时绥抿了下嘴唇,“我的精神力也对他无效。”

嵇瑾禾的动作凝滞了一瞬,锈斑豹猫嗲着腔调喵了一声。

“他能无视我的屏障,直接触碰到埃文。”时绥一瞬不瞬地看着嵇瑾禾,“瑾禾姑姑,阮筝汀的病案……真的没有异常吗?”

嵇瑾禾收手正色道:“是的,至少我拿到的病案没有任何异常。”

黄沙和狂风被阻隔在基地之外,溶金般的霞光透过屏障和落地窗洒进来,会议中心的这条廊道安静而美好,常青树在过滤后的微风中枝叶轻摆,相对而立的两人神色凝重,谁都没有注意到,匍匐在脚边的树影凭空消失了一角。

锈斑豹猫似有所觉,歪着脑袋又轻轻叫了一声。

第6章 久别重逢

修黎星区2区,雪雉大厦3号楼1008办公室。

大厦内部的环境调控器运转良好,室内空气清新,温度和暖,模拟的自然光线控制在令人舒适的亮度范围内。

宽大的办公桌面上,赫然铺着几张维修费报销单和笔迹各异的投诉信。

葛圻负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睨一眼沙发那头的年轻人,平日里舒缓消躁的环境音听得他莫名心烦。

他忍无可忍,伸手粗暴地按上开关,清越鸟鸣与潺潺泉颂戛然而止,徒留个滑稽的尾音。

年轻人似有所感,后脑勺那截一指长的发揪尾梢一动——他隐晦地往门口挪了半个身位。

“你站住!”葛圻横眉竖眼,一嗓子吼亮了整层楼的声控灯。

“我只是给您添杯茶。”年轻人笑着说,冲他颇委屈地眨了下眼,“骂得嗓子疼吧?”

“……你闭嘴!”葛圻对于这种嬉皮笑脸、毫无悔过之意、甚至企图拿他自己的茶水“贿赂”他本人的做法出离愤怒了。

“几次了?你自己说说,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你再这样下去,信不信我把你调去机械维护部?”

“好好好,调调调,您老别生气,我知错了,我保证——”

“你保证个屁!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基建星很安全,没有异种,你就不能放松点吗?你多久没去愈疗所了?”

“前天刚去过,还是去的最新那所呢,装修真不错诶。”

“你哄鬼呢!”

“诶诶!说归说,您怎么还动手呢。”

“最新的那所还没对外开放呢!”

“那就是我记错了,但我真去了……”

喻沛被葛圻的精神体撵着,在门口撞着个人。

对方抱着的一沓模拟纸撒了个干净,他连声道歉,躲开侧后方扑来的灰狼,蹲身去捡。

那人应该是被吓到了,重心不稳,往后退过小半步,开口首音有些虚:“没关系。”

“您有客人,那我先走啦。”喻沛把整理好的模拟纸递给那人,又侧身对葛圻乖巧地说。

葛圻的灰狼神出鬼没的,在墙角化成一缕细烟,又眨眼显现在他身后,顶着他腰腹把人往里推。

喻沛大逆不道地拍着狼头:“狼叔乖,我过几天再来陪你玩。”

“你别急,正好带个人回去。”葛圻无视他的没大没小,敛眉叫住他,转眼对上那人又笑容和蔼,“小阮是吧?来,你俩认识一下。”

喻沛眉头一跳。

葛圻自顾自指着他同那人介绍:“喻沛,哨兵,修黎星防军C303中队队长。”

“喻队您好。”那人颔首欠身。

“诶诶,不用这么客气,”葛圻在军队待了大半辈子,早些年杀伐决断,退居二线多年,才掩下几分棱角和血气,最是不擅长同这种性子软和温糯的小辈向导打交道,仿佛声音稍微大点就会吓到对方,“说起来,这小子跟你差不多年岁呢。喻沛——”

葛圻沉声唤他,他不得不转过身去,见那人拘谨地冲他扬起个笑,眼尾微弯,藏着点怯。

“这位小向导,是组织新给你配的——”

喻沛对那人礼貌点过头,笑着打断葛圻,半真半假地贫:“葛老,您怕是近来健忘,我已经有队辅了。”

向导笑容有些僵,眼眸一垂,不自在地抬手碰了下鼻尖。

葛圻不生气也没接话茬儿,只乜了哨兵一眼,他略带安抚意味地拍拍向导肩膀,而后把人往前轻轻一推:“你的专属搭档,阮筝汀。”

喻沛皮笑肉不笑:“巡逻哨配固定搭档,规格挺高啊。”

“交接完毕,”葛圻警告性地指指他,“不服从安排你就准备退籍吧。”

“好的。”喻沛瞬间笑容明媚,他微弯下腰,对着向导伸出手,“你好啊。”

“……”阮筝汀抬眼,迟疑地同他握了一下,一触即分,“你好。”

*

修黎的季节没有平缓过渡期,仿佛晨起还是仲夏,黄昏一过就能转进深秋。

哨兵的体质和五感与精神力等级成正比,这就造成了他们明明不畏寒暑,却对温度感知异常敏感的矛盾现象。

喻沛放下原本卷着的衣袖,望着渐暗的天色,有些不耐烦地皱了下眉。

阮筝汀打量过他的神色,不确定地出声道:“我带了伞。”

喻沛瞥他一眼,向导双颊泛着浅淡的红,不知是冻的还是过敏,他淡声拒绝:“不用,谢谢。”

他戴好手套,扣上衣帽,双手抱臂,低头走进了细雨般的落灰里。

阮筝汀不知想到什么,等思绪回笼时,喻沛已经快到路口转角了。

他撑开伞,匆忙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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