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顽(18)

作者:宴峥 阅读记录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向郡权衡再三,决定直接从当事人下手。于是第二天晏司臣下班时就看见戴着墨镜的向郡倚着车朝他挥了挥手,晏司臣视若无睹,向郡走过来,“您好晏警官,我是向郡。”

事情才过去不久,这个名字不难记起,墨镜镜片映着晏司臣淡漠的神情,看他没有任何反应,向郡笑了笑,紧接着说:“我是来道歉的。”

晏司臣问:“我们见过?”

“周麟是我舅舅。”

晏司臣于是了然点头:“哦,你舅舅是周家的二把手。”

这个称谓在向郡听来,多少有些讽刺的味道,他停顿片刻,用一种明白人都能听懂的委婉方式说:“霍周两家若是因为您伤了和气实属犯不上,霍三少爷的性格,您想必也清楚,所以……”

“我只是一个外人,”晏司臣唇角似弯非弯地,眼底铺着一层薄薄的笑意,“归根结底这是您家与霍止的事,我不好与他说三道四。”

他一句话轻飘飘地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给向郡留丝毫劝说的余地,反倒使向郡不知该如何开口。良久后,向郡才说:“那好,打扰您了。”

晏司臣颔首道:“再见。”

“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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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司臣回到家,一开门就看见一只狗崽子兴奋地在门口打转,紧接着对面的门被从内推开,霍止探出身来,“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路上碰见了一位朋友。”晏司臣弯下腰将板砖抱起来,霍止从善如流地接了过去,例行问道:“今天晚上吃什么?我还没吃饭。”

晏司臣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去公司了?这么早下班还不吃饭?”

“外面做的东西我吃不习惯,”霍止想了想,“也没有你做的好吃。”

晏司臣睨他一眼,“你梦见我给你做饭吃的吗。”

这些天霍止致力于去晏司臣家里做客,然而晏司臣的家门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将他挡得死死的,霍止无奈,“我这两天表现得这么好,就算是当成犒劳我,也该请我去你家吃顿饭了。”

“都说你霍三少爷脾气大得很,”晏司臣抱臂倚门,难得有心思调侃,“我怎么觉得你更喜欢胡搅蛮缠?”霍止便大为喊冤,“这就奇了怪了,我都叫他们别从你这儿打听咱俩的事,谁这么罪大恶极敢和你吹这样的耳边风?”

“你自己去问。”晏司臣伸手摸了摸狗脑袋,转身就要进家门,被霍止一把拉住了手腕,“我们出去吃?”

他这个提议绝非早有打算,仅仅是为了争取一些两个人的相处时间而用惯了的手段。他提出这些在晏司臣看来十分过界的要求,被拒绝是家常便饭,霍止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他一贯百折不挠,这次更是在发现晏司臣已经超出了以往的思考时间后真诚地补了一句:“你不肯给我做,陪我吃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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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和晏司臣站在电梯里,霍止都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现实。

在听完他说话后,晏司臣垂下眼一言不发地继续思考,霍止便以为他是在寻找拒绝自己的理由,甚至已经酝酿好在他说不后的台词,没想到晏司臣竟然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他又问霍止,“你想去哪儿吃?”

霍止大脑当机一秒,飞速过滤掉那些吃着吃着就不正经起来的会所,热烈地提议道:“皖菜馆怎么样?就是上次给你打包带回来但你说你不饿的那……”

“那就他家吧。”晏司臣打断他说的话,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遍,“你打算就这么出门?”

霍止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堂而皇之地站在楼梯间里,他说:“那你等我一下。”

霍止以最快的速度在衣帽间里纠结出一身合适的穿搭,既不会显得张扬又能将他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十分钟后两人同时开门,看到彼此后俱都怔了一下,晏司臣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霍止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都穿了件灰白条纹的衬衫,晏司臣外面多搭了一件风衣,却没有系扣子。霍止盯着电梯间的显示屏上递降的数字,上扬的唇角实在是压不下去,只好掩饰性地咳了两嗓子。

霍止和晏司臣并肩而行,从心底涌上的一股满足感将他整颗心都填满,他偷瞥着身边人清隽精致的侧颜,细长的眼睫一上一下地扑在他心上撩得霍止发痒,他头脑一热,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是不是……”

晏司臣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将霍止的话打断,晏司臣掏出手机下意识就要按接听键,忽然想起霍止还在身边。他迟疑地看了霍止一眼,霍止立刻心领神会,“你接电话,我去把车开过来。”

霍止甚至特意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盘算着晏司臣这通电话该打得差不多了,才从草坪另一头绕过去朝晏司臣鸣笛示意,哪知他才将将把车停稳,晏司臣就打开车门坐了进来,说的话却是:“我有事要去一趟医院,你自己先去吃吧。”

作者有话说:

今日竞猜之谁进医院了【本来不想卡在这 但是存稿箱不允许我再发了】

第二十一章

霍止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我送你去。”

“不必,我自己开车……”

“你带车钥匙了?”

晏司臣下意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上衣口袋,才想起车钥匙还揣在今天早上出门穿的那件外套的口袋里,他当机立断道:“我打车去。”

霍止沉默片刻,直接锁死车门,这次是不容置喙的语气:“在哪儿。”

晏司臣万万想不到霍止会在这时候犯浑,他按捺着焦灼回过头去看霍止,而霍止似乎打定了主意,神色如常地迎着他又惊又怒的眼神,晏司臣道:“不关你事,霍止,这不是你胡来的时候。”

晏司臣浓墨似的眼瞳里倒映着霍止的缩影,他眼底流淌着炽灼的岩浆,霍止稍有不慎就会被烧成灰烬。他将晏司臣眼里的情绪看得分明,仍旧不肯退让,滚滚岩浆尽数化作锋利的寒冰,晏司臣满目森冷,怒而不语,胸膛渐渐起伏强烈。

两人对峙良久,霍止终于败下阵来,他一手砸上方向盘,车笛短促地响了一声,霍止回手按下解锁键,破罐子破摔似的往后一靠,痛快地点了点头:“行,不关我事,你去吧。”

晏司臣再无停留开门欲走,霍止瞥着他迅速的动作,胸腔中万千怒火翻江倒海,倏然伸手扣住晏司臣手腕,在他身后发了狠似的,咬牙切齿地追问:“那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啊?我是你什么人?”

他发颤的尾音被碾碎在晏司臣衣角卷起的风里,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一如晏司臣从前对他的那样,像是在以此昭示这短暂的和睦相处不过是一场虚假的幻象。如今他黄粱梦醒,一切便又成了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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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司臣赶到医院时,蒋东林正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周礼和盛楚都在,气氛压抑。他来得太急,蒋东林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地往身旁拍了拍,“来,坐下喘口气。”晏司臣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垂着眼,一动不动地杵在他身前。周礼有些紧张,冲着盛楚无声地问怎么办,而盛楚站得最远,只肯冷眼旁观。晏司臣额角的汗顺着鬓侧滑落,滴在蒋东林锃亮的鞋尖上,蒋东林终于坐直身体,抬起头来冲着晏司臣安抚性地笑了笑:“没那么夸张,就是小手术,连百分之十的风险都不到。”

他目光平行之处,恰好能看见晏司臣紧攥的拳头,蒋东林理解他的惊惶,想了想又接着解释:“你郦伯父当时忙着往楼下搬东西,我们都在楼下,忘了没人在楼上陪着你郦伯母……”

“她眼睛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晏司臣满目寒霜,一字一字从喉咙深处逼出来,带着哑发着抖,“是你让我放心把二老交给你们照顾。”他状态不对,一改往日淡薄的神情,眼尾眉梢充斥着厚重的阴郁,问得艰难:“蒋东林,你从来都是这么照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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