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反应是奇奇怪怪的宗教，因为他们刚下飞机就被某个教发了小广告。

“女骑师之间的聚会，我没跟你说吗？”栗瑾摸了摸脑袋, 她想了一下, 发现自己还真没告诉栗舒礼。

栗舒礼抓住栗瑾的书包带：“你先给我说清楚。”

如果是在家里，他二话不问之前让小孩赴约。

但法国人生地不熟, 语言不通，他根本放不下心。

“法国北部城市的女骑师协会, 上周她们邀请我去参加聚会。”栗瑾如实回答道。

栗舒礼反复询问好几遍，他还是跟着栗瑾一起前往。

协会地址在勒芒市中心，他看着眼前的办公楼，站在门口可以看到里面的牌子。

栗瑾推开玻璃门，前台年轻的女孩看到她走进去, 亲切地用英语给她在前面带路。

“卡塞塔她们一直期待你的到来。”凯瑟琳说道。

栗瑾不太会人情往来, 不过她还是认真地道谢：“我也很期待这次派对。”

栗舒礼在旁边听着小孩跟年轻的女孩聊天, 心里欣慰极了：我家孩子终于迈出社交的第一步。

栗瑾推开门，迎接她的是五颜六色的彩带, 不大的房间里挂上字母气球。桌子中央放着一个两层蛋糕。

“我是梵妮·卡塞塔, 就是联系你的那个人。”棕发蓝眼的女孩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栗瑾后背僵硬，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很高兴见到你, 我是Kam Lee。”

室内除去她和舅舅, 一共有五个人。

做完自我介绍后, 栗瑾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烦恼, 记不住外国人的名字。

金发碧眼的女孩把蛋糕递给她的时候, 她才意识到这是为自己准备的欢迎会。

欢迎会开到傍晚才结束，栗瑾走出办公楼，神色如释负重：“终于结束了。”

“你不喜欢参加聚会，为什么还要过来？”栗舒礼不解地问道。

“我想咨询一下当地的养马方式，顺便打听精饲料哪里便宜。”栗瑾手里攥着一张写下电话号码的纸，“这是法国最大的马粮加工厂，我们可以从那里拿到最便宜的价格。”

她想到本子上的自制马粮配方，这一趟来得很值。

女骑师的数量比注册的牝马还少，业内还受到隐形的歧视。

骑师里面流传一句带有贬义的调侃：ride like a girl。

明明是一项男女同台竞技的项目，偏偏搞得像属于男人的竞技。

举行上百年的四大国际赛马节，目前没有一位女骑师拿到过冠军。

栗瑾从来没有在意过观众席上那些审视的目光，心中只有小马和胜利。

她生长于一个平等的环境，职业中面对不平等的待遇，只会扫平阻碍。

栗舒礼弯腰揉了揉栗瑾的脑袋，发现自家锦鲤很像一匹不会被驯化的野马。

当栗瑾以为她会在法国北部慢慢升到第一类赛马场，一张邀请函打断了她的计划。

“圣格卢赛马场？”沈识宴看到邀请函的落款。

圣格卢赛马场位于巴黎，由法国赛马会总公司管辖。

最有名的是g1级别的圣格卢大赛。

栗瑾收到的邀请不是圣格卢大赛，而是g3级别的岳敦菲柏斯锦标赛，在圣格卢赛马场举办，赛程为1600米草地赛。

“虽然是g3，但这个好像是g1的渡劫场。”栗舒礼看到官方的印章。

渡劫场，赛如其名，渡劫成功可以升到g1和g2，渡劫失败滚回野鸡赛，直到出现亮眼的成绩再次获得邀请资格。

追逐极光最好的成绩是第二类赛马场第五名，白夜流星是第二类赛马场第六名。

“我想带极光试一下。”栗瑾听完栗舒礼的科普，神色坚定地说道。

这次一次跳板，如果成功了，后面她可以接触到第一类赛马场。失败了只不过是回到原来的状态。她没有任何损失。

“你带锦鲤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剩下的三匹马。”沈识宴说道，他对赛马不感兴趣，还不如留在勒芒盯着漫长黑夜和星辰大海训练。

栗舒礼点头：“那这里就拜托你了。”

两个人坐上运马车抵达巴黎。

栗瑾在车厢里抚摸追逐极光的鬃毛：“就当是平常的训练，不用太紧张。”

实际上她心跳飞快，在车里都能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的讨论声，寒冷的气流没有浇灭观众的热血。

圣格卢是法兰西岛大区上的塞纳省城镇，坐落在塞纳河的一座丘陵。

法国每天都有赛马比赛，一天里三个赛马场同时进行比赛的情况并不少见，还为此设立了专门的赛马频道，有的电视台会全程直播。

赛马作为法兰西的第三大运动，三级赛的场次也座无虚席，栗瑾时不时看到记者对着赛马场进行录播。

巴黎g3比赛氛围丝毫不逊色香岛g1比赛氛围。她无法想象g1比赛是何种盛况。

身穿彩衣的栗瑾跳下车就吸引了不少视线，瞬间想钻回车里。

亚洲面孔走到哪里都引入注意，放在一堆高鼻梁的白人中格外显眼。

她察觉到有人对自己的彩衣指指点点，不悦地抿起嘴走进后台。

如果她能听得懂法语的话，就知道那些指点没有恶意。

“那个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好可爱，是小白鹅吗？”

“不，是小白鸭。”

“天哪，她好像穿的是骑师的彩衣，难道她有个骑师爸爸？”

“大概是家里人给她穿的吧，不过这套彩衣看起来很适合我们宝贝女儿，不知道哪里有卖的。”

“今天比赛有亚洲骑师？”

“好像有，亚洲来的通常都是日本人。”

邓启明设计的彩衣一点也没有气势。栗瑾嘴角下拉，别人都是龙和星，再不济也是四叶草。只有邓氏马场是傻了吧唧的鸭子。

她在追逐极光耳边吐槽自己的老板：“…回来我要让他把彩衣改了，改成龙的图案。”

很快她就没有时间心烦自己身上的衣服，因为她要上场了。

栗瑾骑在追逐极光背上走出备战的马房，周围都是一米七以下的白人男骑师。

她下意识拉了一下头盔边沿，握着缰绳往场内走去。

入场前，她抽到了8号栏位。

这是她第一次竞马抽到的序号，也是第二回抽到八号闸门。

咦？

栗瑾骑着追逐极光走了几步，总感觉跟平常训练有些不太一样，跳下马触摸脚下的草地。

一块软一块硬，她摸到了草皮下的硬土。

怎么那么像棉城公路外圈的草皮？！

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她翻身上马：“极光，我们的机会来了！”

“柏斯锦标g3，十四头马准备就绪——”

栗瑾跟追逐极光找到8号闸门，拉下帽子上的护目镜。

闸门自动弹开，所有马同时起跑，没有一匹赛驹在起跑失误。

1600米的赛程最多1分30秒跑完。解说员的语速飞快，完全没有时间介绍骑师，直接念赛马的名字。

“well，起跑！第一个冲了出来的是黄金矿工，所有的赛马全部零失误。”

“黄金矿工领先一步，紧随其后的是神辉王座，外侧是礁石。”

“中间是五匹马挤在一起，从里到外是10号，9号，7号，4号，2号。”

“马场上的新面孔追逐极光落于最后方。”

栗瑾握住缰绳，弯起腰低头向前冲，十二月的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冰冷的空气无孔不入，顺着缰绳钻进她的手套。

虎口的结咖的位置有些麻痒，但她无暇顾及，瞄准空隙从6号和9号赛驹之间穿了出去。

“黄金矿工、神辉王座、礁石并排成为领跑马。”

亚度尼斯介绍完前程顺序，赛驹已经进入八百米。

“它们抵达塞纳河畔对岸，通过最后六百米标识！”

“最外面是神辉王座，里面两匹马是黄金矿工和礁石。”

亚度尼斯说得嘴巴发干：“前三匹马已经进入直线路段！”

1600米的时间很短，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前三匹赛驹。只有少数的人发现那道瘦小的浅蓝色身影像是一把锐利的白羽箭，杀出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