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旭东同仇敌忾地看过去，这个牧野！说得冠冕堂皇地怕影响栗迟昕的名声！看看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

牧野耸肩：“游戏嘛，乐一乐就过去了，没有实锤的事情。”

唐旭东郁愤不平：“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只有栗迟昕一个人游离在状况之外，他悠闲地翘脚坐在桌前，平板支在面前，一手托腮，一手轻巧自如地转动着圆珠笔，转一会儿就停下来写点什么。

关萌：“还没开始比赛呢，他记什么呢？”

赵焕宇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他在做专业课的往年题呢。”牧野说。

昨晚卢云清睡前给栗迟昕传了好几份材料，一边恭喜着他们进决赛，一边督促栗迟昕提前复习期末考试。这位据说从来不看他比赛的母亲大人这次居然连他们比赛的赛程都一清二楚，牧野看向栗迟昕的眼神里不禁泛起了一丝酸意。

到底谁才是卢女士的亲儿子啊！

短暂的酸过之后是淡淡晕开的甜意，反正以后也得跟他叫一声“妈”，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学习的时候安分点还能理解，可比赛正式开始后，栗迟昕平静无波的反应居然持续了整个淘汰赛，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队友们叽叽喳喳讨论的时候他只是低头记下对手的失误，安静得不像话，仿佛有一层屏障将他和热闹喧嚣隔开。牧野悄声问他，也只是得到了一抹宽慰的笑容。

“我没事。”他说。

牧野的眸色登时沉了几分。

一般嘴上说着“我没事”的人，绝对一个比一个有事。

直到第二天，总决赛的第一个比赛日，他才知道栗迟昕到底怎么回事——简单说就是，这个小不点儿紧张得要疯了。

站在入场通道准备时，每走出一个战队，观众席都会轰然响起一阵欢呼。每一次欢呼声响起，栗迟昕都像受惊的动物一样哆嗦一下。而一向神经大条的关萌居然也一样。

牧野才想起来，这两个人是第一次坐在真正的比赛现场，有观众的现场。

场外因素往往是影响选手发挥的重要一环：喜欢我的人坐在下面，我不能让支持我们的人失望……诸如此类的纷杂情绪一不留神就会成为剑指冠军路上的阻碍。

通俗的话说，就是心态。

也许是太有潜力了，竟让人快要忘记他们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线下比赛的孩子。

“想什么呢？”他看见栗迟昕目不转睛地盯着LT战队走上台，眼里多了一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绪。

栗迟昕目光向前，轻声说：“那天胜者组比赛LT第九名掉进败者组打了淘汰赛，淘汰赛一路凯旋打回决赛，像不像拿了忍辱负重的回归英雄剧本？”

“所以呢？你觉得你的老东家有夺冠的可能性？”

“不知道，感觉还是隔壁战队更强一点。”栗迟昕摇头，目光深邃，“我只是突然庆幸，庆幸自己从LT的青训营离开来到这里。”

在LT青训营里，先要爬上二队，打着次级联赛，给一队当陪练。不知道唐旭东是怎么在一众新人里面找上了他，以一个崭新战队队员的身份站在全国总决赛的舞台，却不是所有人都敢肖想的。

牧野动了动嘴唇，问：“你觉得是运气？”

栗迟昕说：“可能来到ZB花光了我所有的好运吧，难怪圈运一点都不好。”

来这里，当首发队员，打进全国总决赛，甚至还重新遇见了你。

通道外的灯光闪烁，一个个战队走出的呼啸欢呼此起彼伏，比赛，对于观众来说似是一场盛典。对他们来说却不过是跃向更高处的起点。

一片嘈杂声里，工作人员扬声喊道：“ZB战队——准备上场！”

牧野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轻轻在胸前给自己顺气的栗迟昕，想了想，抬手帮他整理着有些褶皱的队服后领。

没等栗迟昕反应过来，他就轻轻探到栗迟昕耳畔。

喧天的轰鸣让栗迟昕不知所措，可牧野的靠近无端让他安心下来。他收起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正要推开牧野准备上场，就听见牧野的低声耳语。

他说：“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运气？你站在这里怎么可能只是幸运的偶然？”

“什么意思？！”

栗迟昕在工作人员的催促走出通道踏上舞台，亦步亦趋地跟上牧野，语气里有几分急切。

场下闪烁着“ZB”“chestnut”的灯牌，这样一个成立几个月的小破队都已经有人应援，本来应该为此雀跃才对，可此时他眼里却只有牧野。

“和ZB签合同的那天我就和东哥说过，最好能找十七八岁左右技术稳定人又灵性的突击手。”牧野放下脚步和他并排往比赛池走，想到当时被唐旭东误会有什么奇怪癖好的蛋疼表情，扬起淡淡的笑容，“你知道我为什么这几年一直在换游戏吗？你知道每个游戏爆出一两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天才少年时我的心情吗？”

“栗迟昕，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作者有话说：

呼，最后一层马甲终于可以被队长扒掉了！

第67章 chapter 67

这个圈子从来不缺天才选手。

可是……能让他牧野上心的, 从来只有当年那个不怎么喜欢开语音讲话、却能和自己聊出上万条聊天记录的小不点儿。

从当年那个穿着宽松校服的背影，到眼前这个出落得令人移不开眼的少年，从纯粹的惺惺相惜到如今自己都难以克制的心悦，想来也不过短短数年。

说来奇怪, 明明当年他既没有见过栗迟昕的正脸, 也对那还没经历过变声期磨炼的童音逐渐失去印象，可不知道怎么的, 就记挂了这么多年。

偶尔听说哪里冒出个十几岁的天才选手, 若是和他年纪相仿, 他总是会去横插一脚，发现并不是他之后顺手拿走一块金牌再去跳去下一个游戏……他挺乐在其中的, 就是苦了陪他反复横跳的笛子。

所有人都不解他这种极度缺乏战队忠诚度的行为，尽管战队看在他的名气和实力的份上也愿意签短期合同，但从来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就算采访他, 他也一向是拒绝回答。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为了这个小不点, 至于吗？

他自诩洒脱，为了打个职业比赛都狠得下心和家人冷战多年, 拿得起, 放得下，禁得起困境折磨, 也走得出无人察觉的职业低谷。

唯一被过往牵绊住的，是眼前这个眸光闪动的少年。

栗迟昕来到战队的那天, 他把前来送他的陆深错认成的队友, 却怎么也没想到, 他随口给唐旭东提了条件, 还真被他找来了这么一个人。

从见到栗迟昕的第一眼起, 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笼罩着自己。

起初，他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隐约的抵触情绪，以为小家伙是自己的黑粉，才会有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敢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骄傲劲儿。可随后就发现，他居然是某次双排时被系统连续两次随机分配的默契队友，那种淡淡的不满就渐渐变成了一种赏识，那点似曾相识也被他理解成是因为两次双排印象深刻的缘故。

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两次比赛，怎么会那么强烈的熟悉感？

偶尔他会看着栗迟昕想，当年那个小不点儿估计也该长成这么一般大了。小不点儿失去联系后，他自己的企鹅账号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盗了，索性换了一个新号去加好友，得到的回音是没有回音。

而后，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让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辗转多年想要找回来的、不小心失去的人，竟然以他的队友身份坐在了自己身边。他去陆深那里旁敲侧击，费尽心思地套话，终于确定了唐旭东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宝藏队友，真的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小不点儿。

和栗迟昕不一样，他运气一向不错。可他从未有那么一刻，比得知栗迟昕身份更加令他感慨，原来上天真的待自己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