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逃(87)

作者:晚风 阅读记录

李瑜哪里自拍过,一个人正窝在沙发上裹着小毛毯看春晚,这会儿开了明亮些的灯对着前置镜头不停扒拉自己的头发,戴着眼镜认真观摩了一遍发型,又把眼镜摘了准备按拍摄键,结果都不尽人意,希宝喵了一声,他灵光一闪,把猫抱在怀里遮了半张脸,终于把这张按了发送。

常怀瑾说他又不要看猫,糊弄谁呢,记三鞭。

李瑜红着脸回是,主人。

对面没有回消息,李瑜等了片刻便起身去端饺子了,希宝跟在他后头,这些天它难得很粘他。

李瑜把饺子搁在茶几上,客厅的电视继续播放春晚的小品,希宝又主动钻到他怀里,李瑜笑着亲了他一口,“干嘛呀,最近这么黏人。”

他揉了会儿希宝的小脑袋,惹得对方喵呜两声,李瑜心都化了,又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先生不在,你只好黏我?”

他的神情很快地低落了些,小声说,“我也好想他啊。”

此时和前天常怀瑾出门后的夜晚神奇地融合在一起,电视播放着他不感兴趣的节目,希宝和他一起守在客厅,但李瑜知道这次常怀瑾不会回来了。

那晚他守在客厅等他,意识到常怀瑾的大部分时间都属于他的事业,连临近春节都在为此效力,李瑜窝在沙发里感到一种酸涩,他想要常怀瑾更多地属于他,何况干嘛要那么辛苦呢?他想要常怀瑾更多地休息片刻。

而今晚他的先生大概要呆在韶园吧,陶姨讲过的,先生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昨天还机缘巧合地见到了先生的姐姐,一名亲切优雅的女性,而在此之前李瑜甚至不知道常怀瑾有一位姐姐。他意识到常怀瑾也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属于家庭,虽然这个想法与事实并不相符,要改成李瑜头脑里没有的另一个概念——是家族而非他所想的温馨的家庭。

无论如何,李瑜垂眼顺着希宝的毛,常怀瑾要为事业腾出时间,为家庭预留大年三十的郑重仪式,而李瑜只是他生活中微不足道的零星一点,是他万忙之后稍稍休脚的一个住所罢了。

他又想到了那个挥之不去的问题,常怀瑾也会想念他吗?

长泽市的除夕夜飘落着静谧的大雪,千家万户都笼罩在热闹的谈话里,瓜子皮掉了一地,麻将互相擦碰出锵锵的声响,饺子的肉香和醋酱的酸味漂浮在温融的空气里。

李瑜在荆馆空旷的客厅中被电视的光照亮一张不甘的脸,他是如此渴望常怀瑾,渴望家的温暖,渴望一个完美的冬季。

有什么让他变得越来越贪婪,让他的欲望从性彻底转换成另一个东西,他被它填得越来越满,让他日渐从一个等待施舍的奴隶站成一个主动伸手的求索者,他拾捡着常怀瑾属于自己的每一个片刻,并且永不满足地想要求得更多。

李瑜按着自己的心脏,感受它已然改变的律动,感受它早就一遍遍新产生的灼烫的鲜血,摧枯拉朽地涤荡着他的四肢百骸,轰鸣而过一道神圣的诏谕——原来它早就不属于常怀瑾了。

那它属于谁?

李瑜为这感觉感到恐慌,如果不属于常怀瑾,它属于谁?属于什么?

他除了被常怀瑾拥有还有什么呢?

今年就要结束了,李瑜茫然地看着电视上倒数的数字,他还有什么呢?

客厅大门传来急促的铃声,几乎把李瑜吓得心脏骤停,他猛地扔掉毛毯光着脚跑了过去。

门把手传来拧动的声响,以及被拉开时优美的弧度,和站在他眼前的常怀瑾。

他深灰色的围巾上覆着雪,含笑拥上李瑜,直接把他的双腿抬抱到自己腰上。

李瑜被他身上的寒意冰得一激灵,而终于不顾一切地环上了他的脖子热烈地吻他,带着一种平凡而又伟大的人对人的虔诚,带着李瑜对常怀瑾仅有的一种感情。

是爱。

李瑜扑簌簌地流出眼泪,是爱情。

他哭咽着倒在沙发上,抓住常怀瑾的手去碰自己的心脏。

它属于李瑜自己。

李瑜凭借对常怀瑾无上的爱恋,完成了对主奴枷锁的叛裂。

它煽动着李瑜伸出手不懂满足地渴望常怀瑾,渴望得到他的时间与想念,渴望与他构成一个完美的家庭,渴望与他缔结坚不可摧的婚姻。

这就是李瑜此时此刻拥有的一切,一颗想要夺取常怀瑾的心。

他的额头抵着常怀瑾的,眼睫挂着纯洁的眼泪,常怀瑾的手感受着他心脏急促的跳动,李瑜开口,像天堂庄严的钟响,

“先生,请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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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身红尾的斗鱼隔着透明的眼睑看了眼在客厅激烈交合的两人,回身游转留下新年的第一抹血红,就像它已经预兆过的无数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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