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的风(57)

作者:一于骥 阅读记录

林谷禾手指捏住一点点椅套的布料,有些唾弃现在的自己,可是心不听他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在荷兰待一段时间,等签证日期到了我再入境德国续签。”

这次域淙撕裂了寂静的空气,很快说:“我不想这样。”

林谷禾从捏着布料变成颤抖地扣,他以为他的勇气只有一点,但事情真的发生之后,他的勇气已经增长到让他吃惊的地步。

“我不要求你跟我一起去德国,你不要有负担。”林谷禾感觉身体不断冷颤,大脑好像已经暂停思考,他闭着眼,艰难吐字,“我会回去,我不会缠着你。”

我不会在德国,不会在荷兰,更不会在英国,这样也不行吗?林谷禾崩溃地想。

而且,为什么你的终点在荷兰?

域淙看了林谷禾很久,久到林谷禾以为他不会再说了,他重复,“我不想要这样。”

【作者有话说】:亚得里亚海连接希腊的伊奥尼亚海和意大利的奥特朗托海峡两个海域。从希腊到意大利,需要途径伊奥尼亚-亚得里亚海-奥特朗托。

第四十八章 南锡

你以为珍贵的,你想给的,并不是别人想要的。

那么给予的行为就不会有任何意义。

林谷禾并不笨,怎么听不出来域淙拒绝了两次。已经够了,成年人要学会自己给自己留点体面。

林谷禾站起来,缓了两秒,尽力隐藏眼里落寞,对域淙笑笑,“我去甲板看看。”

域淙跟着他站起来,注视着他走出去的身影,黑夜逼近他,与他越靠越近。他的睫毛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空气好像绕过口腔,他感觉窒息。

黑夜热情张开双手迎接他,域淙感觉心脏被捏成一团,随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收缩扩张,收缩扩张。

域淙疾步跟上去拉住林谷禾,“你答应我了……”他眼里挣扎着不忍,继而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语气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恳求,“你不会的,对吗?”

林谷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两人的视线连在一起,林谷禾想将此时此刻的域淙牢牢刻在脑海里。他笑起来,笑容在脸颊摇曳,胸腔里的隐痛逐渐随风一起飘散。

没关系,没关系,没有结果没关系,域淙喜不喜欢自己没关系。

只要他还在呼吸,他永远感恩。

船舱的灯在他瞳孔里,点缀着无数的星星,嘴角扬成很好看的幅度,认认真真,“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我不会了。”

你如果只想要自由,如果我是阻碍你自由的一部分,刚好,我可以给你,林谷禾看着域淙想。

域淙将林谷禾揽在怀里,手掌触摸到林谷禾柔软的发丝,和他一起看向窗外黑色的夜和黑色的海,与此同时,黑色的夜在注视他们,黑色的海也在注视他们。

“我一直在找寻我自己定义的意义,你来的猝不及防,我的秩序……你……不在我的秩序里。”域淙放低声音,声音很小,但风携着带到林谷禾耳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域淙说这话的时候,就这么看着外面,林谷禾看着他,觉得他站在荒野里,他不屑于抬头看天空中引路的星。

他没有任何目的的骑行,才是他的目的。

林谷禾不知道说什么,他眼里的域淙好像不该有这样迷茫,他的文字击伤他的同时,也将脆弱摊开在他面前。

他“嗯”了一声,静默下来,有些难过的亲了亲域淙的眼角,“我理解。”林谷禾缓了缓,“自我,不是非得排在情感的后面。”

域淙跟着林谷禾去了客舱甲板,他们在甲板上站了很久,风探身邀请猎猎响应的衣衫,风没有停下来,衣衫也没有沉下来。

他们等来了奥特朗托海峡的夜晚。

不过,奥特朗托海峡的夜晚与亚得里亚海的夜晚没有任何区别。

与海对视不需要勇气。

-

八月中旬,林谷禾和域淙到达法国东北部的南锡。这是一座从来没有出现在林谷禾视野里的城市,毕竟提到法国,人们想到的自然是巴黎。

期间,林谷禾和域淙途径瑞士边境巴塞尔,在巴塞尔短暂的待了两天便出发前往法国的南锡。

巴塞尔对林谷禾来说是敏感的城市,因为它处于法国、瑞士和德国的交界处。

如果域淙提出质疑并表示反对,林谷禾可能不再经过比利时和荷兰直接前往德国。

这意味着,他和域淙的同行即止于巴塞尔。

但幸好,域淙好像并未注意到。

南锡是一座很小的城市,但位于南锡市中心主广场旁边的南锡主教座堂却大的出奇。这座教堂是法国巴洛克风格建筑,立面雕刻精美,正面有两座塔楼,中央的穹顶上有一尊圣母雕像。

林谷禾目前见过的教堂要么穹顶只有十字架,要么是背负十字架的耶稣雕塑。

圣母雕塑周围是各种装饰和雕塑,看起来精致又华丽。

林谷禾往域淙旁边靠了靠,“这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这座教堂又被称为圣母升天大教堂,是为了纪念圣母玛利亚升天。”域淙瞥见林谷禾看过来的视线,笑起来,用手掌将林谷禾的脑袋推到侧面,“别这么看着我。”

林谷禾固执地扭头看他,带着他不作伪的纯真,“为什么?”

“……”因为你眼里有很多喜欢,域淙想。

他接着说,“玛利亚升天是基督教中一个重要的宗教信仰,他们认为圣母玛利亚被神圣地升入天堂,与其他圣徒一同享受永恒的福祉。”

林谷禾看着圣母玛利亚雕塑,觉得困惑,“你觉不觉得神话传说里有不少人物是没有通过性孕育的?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他数着手指,“女娲用泥巴造人;圣母玛利亚还有贞洁童真便怀上了耶稣。”他笑了一下,“不觉得荒诞吗?”

域淙摸了摸他的头,问,“进去看看?”

“相信事实比相信别人建构的虚构要简单,也更容易。”域淙牵着他的手,“走吧。”

他们跟着一群人走了进去,然后才发现是弥撒时间。

这时出去显得不礼貌,两人选了靠近入口的座位。林谷禾抬头看着绘满圆顶的圣经中不同场景,他的目光经过最前方用大理石制成的祭台,祭台上摆着祭坛,上面放了饼干和葡萄酒。

祭台旁边还有用大理石制成的管风琴,林谷禾第一次见,觉得新奇。突然,林谷禾与站站在祭坛中央好像已入耄耋的神父对上了视线。

那双看过来的眼睛沉静的像一汪蓝色的逝水,隔着数十张长椅,穿过中央通道,宽容的看着他。

那一刻,林谷禾脑海里闪过,‘我需要忏悔什么吗?’

他看着域淙,他好像明白了,事实并不会更简单,相信虚构才更容易。

因为,活着很痛苦。

而痛苦的人,太多了。

从教堂出来已经临近中午,林谷禾带着域淙去了一家传统的法国餐厅。

明明身旁的人看起来比他对这些了解的多得多,每次还是将选择的重任交给他。

在黑山时,林谷禾假装不经意的这样问,域淙不解的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问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我无所谓吃什么,你点的会是你喜欢的啊。”

语言,喜欢的人随意组合,便生产出一颗一颗糖。

林谷禾非常传统的点了卤肉鹅肝,他带着郑重用刀叉在餐盘里划拉,对面的域淙看起来更贵了。

他叉了一块肉放嘴里,透过窗户看着域淙的侧后方,“那个人是不是认识你?他看了我们好一会儿了。”

域淙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回头垂眸放下刀叉,等待了一会儿才用餐巾擦了擦嘴,他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你等我一会儿。”

林谷禾看着那个穿着黑西装的白人对域淙说了什么,然后拉开身后那辆绝不会和林谷禾生活产生交集的车门,弯腰递出一个请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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