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航行(58)

作者:甜梅星 阅读记录

有过好时光,很难忘,但也没有那么难忘。

我提出“暂时分开”让杨舟哑口无言,他还是没有答应我,我便又反复地给他打电话,不断地告诉他我会等他,从各种角度分析,哄着他先吃点东西。

“那我也绝食好了。”我最后也被他气得说了狠话,“你不吃东西,我也不吃东西。我没你身体那么好,我……咳咳……咳……我本来就有点儿感冒,我比你死的更快。”

我那该死的咳嗽终于帮了我一点忙,见到我不像是在装病之后,杨舟答应我先去吃点东西,但是“暂时分开”这个说法,他还得再想想。我说好。

那之后我们有两三天都没有再联系。

我悄悄发消息问杨帆,杨舟有没有吃东西,他说有的,但吃的不多。我叹了口气,说慢慢来吧,有什么动向可以再告诉我吗?杨帆答应了我。

恍然间,我足足一个礼拜都没有出门,除了偶尔打开门扔点东西给小黄吃以外,我过得日夜颠倒,咳嗽却还没有见到好转的迹象。

王医生给我的枇杷膏已经见了底,我现在闻到枇杷膏的味道都有点儿想吐。以前感冒的时候……我的咳嗽会有这么严重吗?我不知道。

我有一次洗了很长时间的澡,大概有两个小时,一直洗到花洒里不再出现热水,一直洗到我的十根指头都被水泡得发皱才出来。房间里黑黝黝的,我光着上身,又只穿着短裤,在这个阴天的房子里,一遍遍地上楼,又一遍遍地下楼。

所有的行为都没有意义,所有的行为只是为了缓解我心中的某种刺痛感。

但那太疼了,有时候又太热了,我睡在杨舟的沙发床上,仿佛还能闻到枕头与床单上他留下的味道。

再接着,我们恢复了联系。

杨舟打电话给我,让我不要再提“暂时分开”,他不会绝食了,这次他决定趁半夜没人的时候砸窗户越狱,但是这个行动计划需要体力,所以他这两天都在休养生息。

我问:“你在演《肖申克的救赎》?”

他说:“不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我需要快点去见你。”

我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疲惫,我说:“杨舟,你别这样。”

“不能哪样?”

“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行吗?”我说,“我喜欢你,但我不愿意你为了我跟家里人闹成这样,也不愿意你为了我改变你的人生计划。”

“我的人生计划?”他喃喃地说,“你跟我哥……我爸妈去找你了吗?我不是让你别见的吗?你怎么不听我的啊!”

很少见的,最后一句他对我吼了出来。

吼完了之后,杨舟和我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电话里只有我俩不断交错的呼吸声。

“对不起。”杨舟隔着电话带上了哭音,“对不起。”

“不要对我道歉。”我深呼吸了一下,“你不用道歉,真的。”

这是一种看不见尽头的折磨。

本应该是我和杨舟一起“对抗”外界,但外界将我们分隔两地,于是逐渐变成了我和杨舟之间的“对抗”。

大人们还是聪明的。

大人们的世界果然很复杂。

我挂了电话,机械地打开冰箱拿出食材给自己做饭。最近我做的饭不怎么好吃,也很敷衍。我承认我没什么胃口,每天到点吃饭大概只是为了维持生存。

我对qq上的各种消息视而不见,什么人的消息也没回,直到舒悦和张尘涵找上门来,他们两人兵分两路,一个砰砰砰地敲我家门,一个学着以前杨舟站的地方,用石子砸我家的窗户。

“谢然!谢然你在家吗!你开门!”舒悦扯着嗓子喊了半天。

我躺在床上,明明清晰地听见了,却觉得身体不能动。我困倦地翻了个身,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走下去给舒悦开门。

“谢……”舒悦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外面的阳光刺了我一眼,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却还是流下了一点儿生理性的泪水。

我说:“什么事?”

舒悦还是盯着我看,一句话也不说。我走回去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睛,她的影子在逆光里,让我看不清她此时此刻的表情。

我又问了一遍:“什么事?舒悦。”

舒悦哭着说:“谢然……”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始哭。张尘涵跑了过来,看着他女朋友在那嚎啕大哭也有点儿不知所错。我连忙撇清责任:“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干。”

张尘涵从后面抱着舒悦,在那哄她:“怎么了怎么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心里有点儿烦,把家里灯都打开,然后让张尘涵和舒悦进来坐。

“乱了点。”我环顾四周,有些茫然地说。

然后,我又咳嗽起来,胸口处隐隐传来一阵痛。

舒悦转过脸来看着我,尖锐地说:“谢然你去医院了吗?”

我咳了一会儿才停下,说道:“没事,感冒。”

“你有没有照镜子?你瘦了这么多?怎么可能是感冒!”舒悦忽然又生气起来。

“我说了……我没事!”

张尘涵也插了一句嘴:“谢然,你真的要去医院看一下。走吧,我和舒悦现在送你去……杨舟呢?他没回来?”

我麻木地说:“没有,他没回来。”

他们两人在我家劝了我很久,说我咳了这么久实在有点不对劲,而且我体重掉的太快了,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瘦,一定要我去医院检查看看。

我说我不去,舒悦就赖在我家里,说如果我不去医院她就一直待这儿。

我们三个人分别在三个不同的地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对方。这一对死心眼的情侣说什么都不走了,真的在我家待到了晚上。

“你们睡一楼吧,我睡上面。”我的头也开始疼了起来,实在不想再跟他们继续扯皮,于是上了二楼躺在床上。

我一躺下来,又不由自主地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我才转了个身,有些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夏夜。我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然后是猝不及防的轰隆一声,一个闷雷从远处传来。

下雨了。

我起来关上窗户,去看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最后一通和杨舟的电话是在三十二个小时之前。我俩几乎把所有的话都摊开来说腻了,分手吧,不行,不分手,也无法继续。

那么,这到底算什么呢?

如果谈恋爱对彼此来说都变成了一种折磨,那么是否代表这件事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怎么停止,怎么告别,怎么忘记。

我听着雨声睡到了第二天,换了新衣服,找出了病历本,下楼后发现舒悦和张尘涵两个人把一楼打扫了一遍。那些我乱扔的,来不及规整的东西都重新摆放整齐,堆叠的碗筷、喝剩一半的杯子、丢在地上的T恤……都再次变得干净。

他们两个和衣而卧,只睡了杨舟那张沙发床的半边。我站在角落里看了他们一眼,忽然眼眶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因为我昨天的态度十分不好,这是不对的,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什么也没做错。

最先醒来的是舒悦,她揉了揉眼睛,过了一会儿看见我,小声地说:“谢然?”

“嗯。”我道。

舒悦说:“现在几点了?”

“上午了。”我说,“起来吧,我去我们社区医院挂个号,你们要陪我吗?”

“好。”舒悦愣了愣,立刻清醒过来,然后往张尘涵脸上拍了拍。

张尘涵睡得正香,一下子被人拍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舒悦说:“快点起来,我们陪谢然去医院。”

“哦、哦……好!”

社区医院可以走着去,他们两个人吃了点东西先垫垫胃,而我则什么也吃不下。

到了地方我挂号,医生说先去拍个片子,拿到结果之后她就去外面喊了另一个医生过来,问了我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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