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世录Ⅱ之十三夜(出书版)(24)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十三即使可以克制伤害无,但需要时间吞噬消化,妹喜当然不会给她宝贵的时间。

好几次,十三夜被雷打进地底,夷平丘陵,还是忍痛爬出来,再次喷出天火,挥出长鞭似的尖刺,却徒劳无功。

若不是妹喜还需要她的天赋,手下留情,十三夜搞不好死好几次了。

她歪歪斜斜的飞在空中,发出威吓的嘶声。额头的血潺潺的流下来,让她几乎看不清前方。

世界只剩下一半是清晰的,但她无法止血。

其实没有关系,真的。十三夜想。只要她能靠近妹喜一点,她就会把手伸进那女人的咽喉,把血灌进去。她的血是无的克星,而妹喜和无共生。

到时候,她将拖着重创的妹喜一起到虚无之洋。没有她的领航,妹喜只能死在那儿,永远漂流。当然她也会死,但没关系,她替这世界争取了一点时间。

圣所存在的世界。挣扎着想存活、活生生的世界。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她鼓起余勇,盘旋飞驰,试图靠近妹喜一点,祈祷不要再被她的雷打中。

但妹喜突然不动了。她姿态凝固,仰首看着十三夜,露出极度恐怖的神情。

陷阱?抑或是...奇迹?

十三夜没有时间细想,手臂上的尖刺拧转如利刃,挥向妹喜的颈项,原本顽强恐怖的敌人居然让她砍下了头颅。

彻骨寒风穿透了十三夜的身体,让她几乎结冻。在地上滚动的头颅张了张唇,像是想说什么,却迅速的枯萎干扁,迅速的化为粉尘。

强烈的寒冷渗入了她的头脑和心,让她有瞬间完全无法思考。心脏有个地方痲痹而森冷,像是冻死了。

如雷的欢呼声让她茫然的抬头,有那么一会儿,她无法辨识眼前的人,全是模糊一片。她分辨不出声音和脸孔,不让人碰她。

过了几分钟,她的妖化就彻底消失,神智才恢复过来,沉默的接受了医疗。

我不用死,我办到了。但她却没有欢喜的感觉,只有一片空洞与茫然。

圣赶到时,十三夜已经进了医院,他狂喜的抱住十三夜,她却挣脱开来,眼神冷酷得不似人类。

「十三夜?」他轻呼。

听到自己名字,她的冷酷渐渐褪去,然后是困惑,继之悲伤。「...你好吗?圣?」

「...没有妳,我一点点也不好。」圣涌出泪。

她慢慢的偎向圣,眼泪夺眶而出。「我们都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圣紧紧拥抱她,喃喃的赞美圣光。

但十三夜没有告诉他,他的赞辞让她作呕,甚至胸前不曾离身的旧十字架,也像是要将她灼伤似的。

***

十三夜央求回列姑射岛,被视为女英雄的她任何要求都会被满足的。她被以元首礼遇欢送,没人计较她变身后恐怖的模样,也再没有人觉得她其貌不扬。

她被崇拜、赞颂。尤其是妹喜死后,所有的疫病和传染都终止了,更让她的声望达到史无前例的最高点,甚至有人称呼她女神。

但她却显得冷漠、疏远,常常要求独处。医生却检查不出她有任何毛病,相反的,她还非常健康,伤口愈合的速度远远胜过任何特裔。

但她越来越闷闷不乐,远离人群,以各式各样的借口。后来她接受政府的邀请,离开红十字会,和圣的连络越来越少,终至断绝。

圣去她的豪宅拜访,她的仆人客气而礼貌的告诉他,女主人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但他怅然,准备离去时,却看到十三夜站在楼上的落地窗,凄凉的望着他,眼底充满悲伤和痛苦。

招了招手,十三夜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落地窗跳了下来,扑入圣的怀里。

「...到底怎么了?」圣轻轻的问,紧紧的抱住她。

「我不知道。」十三夜细声,「圣...有些什么不对劲了。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好像整个世界都褪色了。」

「我带妳回红十字会,医生会治好妳。」

「不!」她意外激烈的喊起来,「绝对不要!」十三夜摀住脸,「不不不...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可怕的事情...」

圣再三追问,十三夜却只是摇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

「发生...太多事情了。」她平复呼吸,「我...我害怕实验室。或许再过段时间我就没事了。你知道的...说不定红十字会还有无虫教徒,说不定,无还想抓到我。」

「妳在这里不会比较安全。」圣很忧伤,「而且,我几乎见不到妳...也没有妳的音讯。」

「我很好。」她低头轻笑,却没有欢意。「我现在是世界的女英雄、新女神呢。政府会倾全国之力...保护我。」

有那么一瞬间,圣觉得十三夜很陌生。但她抬头,神情脆弱哀伤,又是熟悉的她。「别担心我。」她轻轻的说,「我会好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紧拥一下圣,她走回住处,一步一回头。圣还想说些什么,但触及她悲感的眼睛...或许有一天,她愿意告诉我。

十三夜倚门跟他挥别,注视着他魁梧的背影渐去。其实没有怎样,对吗?她应该是使用过度能力,所以感到透支、疲倦,对吗?

所以她现在无法妖化,操控文字时时失控。事实上,她连阅读文字都有点问题,更不用提写了。而且情形越来越糟糕,连回信给圣都有困难。

这些都还不是她最担心的。她更害怕的是,内心坏死的那一块,越来越扩大,像是一点一滴吃掉她的情感。

她焦虑不安,却发现连焦虑都越来越麻木,情感像是带了白手套。她要求做全套的健康检查,从生理到心理,但她一切正常。

而她的迟滞也越来越长,往往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只要与人接触,她就会变了一个人。一个积极进取、甚至有点跋扈的人。但她偶发的霸道却被解释成直率,跋扈却被解释成有个性。她的面容在新闻或杂志出现,政党都在拉拢她,甚至有人提议她当总统候选人。

这太可怕了。

为了害怕自己做出什么,她越发离群索居,将自己拘禁在这栋美丽的豪宅,却连房门都不出。她得克制自己想出去的冲动、想说话的冲动...爱慕虚荣的冲动。

等她能压下这些冲动后,她发现自己无法成眠了。当她躺在床上时,原本以为的寂静,事实上是由无数细碎得几乎听不见的喃喃所组成。这些声音日以继夜,每天每天的折磨着她。

这是无的诡计吗?她日渐迟钝的思考痛苦的转动的。

但她的防护系统没有启动,医生也发誓她没受到半点感染。

她的肉体很健康,但她的精神饱受折磨。她的痛苦无从诉说,心理治疗起不了半点作用,药物也无能为力。

理智的清明角落越来越小。我要发疯了,我快要发疯了。十字架越来越重,但她还是没扯下这条项链。

或许就是这重量提醒她仅有的清明,也许就是因为她还深深爱着圣,虽然也越来越不敢见他。

他的强光让她无法直视,和他相处的每一秒都像是酷刑。像是点燃灵魂的业火,从里而外的灼伤。

十三夜开始磨刀,一把漂亮的小匕首。总有一天,她会用上的。终止可怕的事情...或是成为可怕的开端。

战争没有结束。她模模糊糊的想着。或许对她而言,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

终于,一切都就绪了。

她写了封信给圣,邀他来吃晚餐,让所有服侍她的仆人放假。然后洗了个很热的热水澡,享受的瞇上眼睛。

从浴池里起身,欣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如第一次所见般。缓缓的,她开始化妆,纯熟的像是做了几千次。

微偏着头,她看着镜中的脸,一半的脸在笑,另一半的脸却流下眼泪。她用指腹轻轻的拭去,谨慎的不弄坏她的妆,然后送入绘得丰艳的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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