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夜书(23)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會閱讀大量文獻,在可能正確也可能錯誤的網站上流連忘返,或許我會遺忘細節

,但研究過的取材資料往往還記得一些關鍵字。

當我試圖誘使阿梅從虛幻的繩子上下來時,那根虛幻的繩子發出奇異文字的光芒

,急速的消失在大氣中。我確信我是見過的,但我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但是「道場」,和該道場信奉的黃教,讓這一切串連起來。

那是真言。

我想,這就是讓我下意識恐懼、並且覺得危險的緣故。

「阿梅,」我沒有回頭,「是誰引妳去道場修行呢?」

「是盧醫生…」她突然發出急促哮喘的聲音,倒在地上痙攣。

我衝到她身邊,發現原本消失的繩子,又勒回她的脖子,並且不斷縮緊。她再度

回到瀕死狀態,所有死前的痛苦一起襲擊而來,重複又重複。

「阿梅,阿梅!」我拍著她陰冷的臉龐,「妳已經死了!這些痛苦也不存在!扔

回去!把這些痛苦扔回去!」

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能照我的話做。她可能想起什麼,也可能什麼都沒有想起,

但她翻起眼白,表情越來越猙獰。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為她做些什麼…但她

快要化為厲鬼,我卻無能為力。

瞥見我剛印出來的、最近才寫出來校對的稿子,我一把從印表機搶下來,抓到浴

室的洗手台燒了。「阿梅!妳不想看我的新稿嗎?」

她的表情空白了一下,抖索的像是發了毒癮,「給、給我…快給我!」她拿到還

發著火光的稿子,一行一行,專注的看下去。

第一次,我覺得這該殺的天賦有那麼一點用處。

「盧」雖然不是什麼罕見的姓,但也不是那麼常見。

這個分院,是有個盧醫生,負責女性患者那邊。等我見到她的時候,呆了一下。

居然是個俏麗時髦的女醫師,我原本模糊的猜測被推翻了。

當我失望的轉過頭,她居然走過來,笑吟吟的問,「你就是那位作家吧?姚夜書

?」

微偏著頭,我只轉過眼看她。瘋狂宛如洪水,將我侵蝕得非常深。我在不自覺中

,會流露出這種神情,一種空白呆滯、宛如精神病患的神情。

護士和醫生會因此被驚嚇。比起意識不清的病人,清醒的瘋狂更讓人恐懼。

但她卻氣定神閒的微笑,鎮靜得異乎尋常。「果然是。我看過你的小說呢,真是

…怎麼說?令人難以相信的想像力,雖然在病中,依舊擁有這樣閃閃發亮的特質

…」

「畢卡索也有精神分裂。」

她停住了微笑,悲憫湧了上來。「但你不用跟他走向相同的結局。畢卡索最後走

向末路,是因為他沒有信仰。但你還來得及。」

我幾乎相信了她的話…幾乎。她極力邀請我週末來活動中心參加上師的說法大會

我答應了。「…阿梅,也參加過嗎?」

她眼底掠過一絲難解的情緒,「是。可惜她意志太軟弱,居然走上絕路。我相信

你夠聰明。」

深深望她一眼,我沒說什麼。

我若夠聰明,就該視而不見,而不是自己去淌這淌渾水。我若夠聰明,就該壓抑

自己的好奇心。

走進房間,阿梅將頭靠在牆上,屈膝坐在牆角。她眼神渙散的看著明亮的窗外,

卻連追憶過往都辦不到。

我承認,我不夠正常,但也不夠瘋。夠瘋的話,我就可以無視她的空洞;夠正常

的話,我就不會看到她。

「我只是不習慣,」喃喃自語著,「不習慣有我寫不出來的故事。」

只是這樣而已。「咯咯咯咯…」在夜幕低垂、黃昏與黑夜的交界,我笑了起來。

阿梅瑟縮了一下,像是鬼魂的她,也感受到極度的寒冷。

***

週末,我去參加了說法大會。

聽沒多久我就開始無聊、氣悶。我若想參加這種「心靈饗宴」,乾脆去參加卡內

基算了,最少課程還有趣些。

來講道的是個年輕的上師--最少作為上師他很年輕,應該不到四十歲。據他說

,他是活佛親手加持的仁波切,而且還在大學教書。

環顧四周,護士們表情非常虔誠、沈醉。她們看著仁波切的表情像是看到明星,

狂熱也相似。

好不容易,熬完了兩個小時的說法大會,我如獲大赦的站起來。但上師卻微笑著

排開圍著他七嘴八舌的護士,走上前。「你是姚先生?」

我看著這個跟俗人沒兩樣的上師,點了點頭。

「聰明人心思總是太繁忙,沒辦法空出來容納其他。『空』是很重要的,你說是

嗎?」

「空到底跟死有什麼兩樣?上師?」不知道為什麼,我轉眼盯著他,「上吊的阿

梅夠『空』了吧?」

他望著我,依舊是微笑著。然後他摸了摸我的額頭,我想閃,但在他的注視之下

,居然閃不過。

我看到深淵。我在他的眼睛中,看到深淵。

周圍的一切,幾乎都聽不見。只有他的聲音非常清晰。他將一本小冊子塞進我手

裡,「你該多親近佛法,才能得到幸福。這裡有我的網站,偶爾也來看看吧。」

像是大腦被徹底痲痹,我無法思考。這種感覺很熟悉…像是被附身的感覺。像是

所有的情感都喪失了,我看見自己緩緩轉身,走回病房。明明知道不對,但我像

個局外人,看著一齣沒有聲音的恐怖片。

主角,就是我自己。

坐在電腦前,我機械的打出那個網址。然後一聲尖叫,一聲像是要割碎靈魂、極

度痛苦、慘烈、充滿不敢置信和崩潰的尖叫,筆直的貫穿了我。

我溺水了。從螢幕滾出無數黑暗淹沒了我。這些蠕動的黑暗…是由無數的螻蟻、

蠍子、蜈蚣、毒蛇所組成,每一隻都是黑色的,密密麻麻,無止無盡的淹沒了我

。侵入我的口腔、耳朵、鼻孔…並且啃噬著。

所有的感官混在一起:痛、痠、麻、癢…我被割碎、細絞、翻騰,並且無法呼吸

。蟲蛇構成的黑暗幾乎將我溺斃,淹沒了我整個房間。

只有一小團光亮,非常明亮柔和的陽光,在我頭頂。

奮力泅泳,求生的本能讓我游向那一小團光亮,只要把頭伸出去…我就可以得救

了。

終於碰到那團光亮,並且把頭伸出去的同時…我的脖子,被緊緊的勒住。

清醒過來,但已經太遲。

我上吊了。跟阿梅一樣。驚慌失措的她,空洞的依著我的足尖,無能為力的看著

我掙扎,漸漸死去。

這是最糟糕的狀況。

我很痛苦、痛苦得不得了。但更糟糕的是,我知道我不會死,就算死了,也會活

過來,因為我吃過肉芝。

但那是多久以後?萬一在焚化爐醒來呢?

努力掙扎,但力氣不斷消失…因為不會死,所以痛苦延長許久許久…細細的繩子

完全嶔入肉裡頭,我怕我還沒勒死,已經失血過度死掉了--或者陷入假死。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聲巨大的「嗡」。那聲音是這樣有力、清亮,銳利的

像是一把刀,割斷了繩子。

摔到地板上,像是摜斷了全身的骨頭。失血加上摔慣,好一會兒我連動都不敢動

,呼吸都會引起一陣陣的劇痛。

阿梅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落著透明的淚,緊緊依在我身邊。我覺得更溼冷、

虛弱,但沒叫她走開。

就這樣躺在自己的血泊裡,望著空中搖搖晃晃的斷繩。真奇怪,我居然聽到大提

琴的聲音。

低沈、明亮,帶著天真的性感。歡快奔放的流洩在整個蒼白的病房裡,安撫了我

的疼痛,我甚至可以感到傷口癒合的麻癢感,陰鬱、傷痕累累的靈魂,像是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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